商品八:玉梳 魂牽夢縈(第4/7頁)

我微微一笑,轉身離去,空留身後如雷的叫好聲。

再遇上那個男人是在上香途中的楓林中,上演了一場英雄救美的鬧劇。幾個自詡為潘安再世的紈絝子弟在深秋時分,自認為瀟灑地搖著紙扇,攔住了我和夏荷的去路,沒說兩三句話就開始動手動腳。我冷冷地笑,正要動手,他擋在我們的面前,只是那麽一站,低喝一聲,滾!暴戾之氣噴薄而出,嚇得那幾個只懂得風花雪月的人落荒而逃,連掉了的扇子都忘了揀。

趙將軍好威風哦。我說。

他有些詫異,問,為什麽在下不自報家門,紅袖姑娘卻知在下名謂。

我淡笑,避而不答,反問了一句,二皇子不太好相處吧。

他恍然。要坐上皇位,除了自身的實力之外,還需要拉攏一票人,以尋求經濟、軍事上的支持,那些握有兵權的將軍們自然成了香饃饃,而鎮守北疆,在安西都護府統率邊防守軍的趙天昊成為二皇子尋求合作的目標。他苦笑道,政治復雜多變,今天的朋友很可能成為明天的敵人,誰都不能相信,殺人於無形,還不如在沙場上,朋友就是朋友,敵人就是敵人,一刀下去落得幹脆。

那今天趙將軍是來……

我是來看我的兄弟們,他們都是大唐的好子民,他遙望著矗立在山頭的寺廟,眼神飄渺,我仿佛在刹那間置身於廟宇之中,隔著裊裊的香火瞻仰一個個長生牌位上默默無言的名號,在綿延的鐘聲和低喃的誦經聲中成為永恒。

他轉過身來看著我,說,也許是兄弟們保佑,能在這裏遇見紅袖姑娘,實在是在下的榮幸。說完微微一笑,露出白色而整齊的牙齒,眼睛彎彎的,笑容明亮,好像劃破春天的鶯啼,化為百花盛開的瞬間,但眼底卻有一抹化不開的憂傷,濃重而深邃,清晰地疼痛著。雖然我不明白一個人的笑容為什麽可以擁有如此矛盾的極端,但我只知道,就因為這個笑容,我愛上了眼前的男人,愛得痛徹心扉,從此,萬劫不復。

你並不適合沙場,我說,你的眼底沉澱著因為殺戮而凝結的憂傷,深不可測,不可觸摸。

他的身子整個振了振,眼睛閃過復雜的情緒,似驚喜,似悲苦,似釋然,似無奈,交織在一起。良久,才長嘆一聲道,紅袖姑娘真是在下的知己,但一個只懂得耍刀弄槍的武夫不打仗,又能如何?

我笑道,辭官歸隱,種上幾畝良田,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豈不悠哉,總比見到自己兄弟的屍體和牌位好上千百倍,莫非趙將軍舍不得榮華富貴?

他朗聲大笑,區區不才,哪裏還舍不得這幾鬥米的,若紅袖姑娘肯為在下織布制衣,別說辭官歸隱,就是發配到邊疆,在下也是十分願意的。

平生第一次,為了一句話,竟然羞紅了臉,如同楓葉剛由青轉紅事的那一絲紅痕,清澀卻又艷麗無比。而他,只是愣愣地盯著我罕見的那一抹嬌羞發起呆來。四目相投,含情脈脈,此時無聲勝有聲,只有風吹過楓林發出沙沙的聲音在耳畔回響。直到夏荷看不下去了,硬是咳嗽了幾聲,我們才驚醒了過來。

有空請來我的紅袖閣坐坐。我客套了一句,拉著夏荷匆匆離去,卻不料我這一客套,為紅袖閣套來了一個白吃白喝的將軍。

白天,我們喝最烈的酒,騎最快的馬,在城外的郊遊。馬蹄濺起的點點塵土都帶有我倆的歡笑。夜晚,或在月光的銀輝下,我撫琴,他舞劍,或在房間中秉燭夜談,他談西疆的粗曠豪邁,人心樸實,我談江南的煙雨淒迷,遠樹含煙。一日復一日,他眼中的愛憐日漸堆積,濃得化不開的深情總在四目相對時將我溺斃在其中,但我不躲不逃,心甘情願。

秋已深了,經霜的楓葉燦爛地如同二月花,恣意燃燒人們的視線。坐落在楓林之中,品茗青雅甘醇的碧螺春,實在是一件趣事。端杯相敬,我開玩笑道,趙大將軍,何時把你在我這紅袖閣裏費用清一清,我這裏可是以黃金計價,怕時間一久,即使趙將軍當掉褲子也付不起這個價錢。

他笑道,紅袖閣是你的,你又是我的,那紅袖閣自然就是我的,自己的東西還要付錢嗎。

我聽得好笑,此人臉皮之厚,世上絕無僅有,不禁徉怒道,哼,你的都是我的,我的可不是你的。

對對對,我從上到下,從每一根頭發到腳底的泥巴都是屬於紅袖姑娘的。他笑著一把擁住我,耳鬢私磨。又說,只是不知紅袖姑娘什麽時候給在下一個名分。我大笑地掙脫開,才跑了兩三步,又被他一把抓進懷裏,牢牢地鎖在堅實的臂彎裏,灼熱的鼻息噴在耳後引起陣陣顫栗。他輕聲道,紅袖,我為你贖身可好。

斜瞥了他一眼,我說,怎麽,將軍府上少一個端茶遞水的稱心丫鬟,將心思打到本姑娘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