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昆侖玉碎(第3/6頁)

拓拔野一凜,腦中又閃過了龍女的溫柔笑靨。若她現在此處,也必定會勸自己這麽做的。不僅僅是為了纖纖,更是為了天下百姓。熱血如沸,握緊纖纖的手,朗聲道:“娘娘放心,我定當‘娶西陵、平四海’,開萬世之太平!”

陸吾等人齊齊拜倒在地,齊聲道:“誓死追隨伏羲轉世、西陵公主,剿除妖孽,平定四海!”聲如洪雷,在墓室之中滾滾回蕩。

纖纖臉上火燒火燎,心中劇跳,不敢擡頭望向拓拔野,又是喜悅又是悲傷,淚珠忍不住又撲簌簌地掉落在他與她的手背上。

西王母微微一笑,如釋重負,臉上泛起暈紅之色,眼波大轉柔和,凝望著拓跋野,嘴唇翕動,似是想問些什麽,又沒有說出來。

拓拔野心領神會,小心翼翼地將科汗淮、敖語真從煉妖壺中放了出來。兩人猶自昏迷,雙手卻不知何時已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西王母睫毛一顫,眼波登時迷蒙如水霧,指尖方甫朝他伸出,卻又下意識地蜷縮收住。四周火光閃耀,映照著他的側臉,白發如銀,俊俏如昔……這一切多麽、多麽象第一次與他相遇的情景呵。

那夜蟠桃會上,也是這般燈火如晝,人流如潮,他卓然站在其中,衣裳鼓舞,雙眸如星,臉上帶著落寞而清俊的微笑,就象激流中的磐石,雪地裏的青松,那麽醒目,又那麽離群。

她走到哪裏,他的目光就追隨到哪裏,即便隔著九曲瑤池、茫茫人海,也仿佛心心相印。可為什麽此刻,他與她指尖相隔不錯咫尺,卻仿佛橫亙著萬重青山、迢迢銀河?

她的心突然一陣劇痛,淚水險些湧出。然而聖女是不能流淚的,就像這千年如一的巍巍昆侖,任由春風吹綠了草野,任由杜鵑染紅了山崖,山上的冰雪卻始終不化……

想起雪山,仿佛又瞧見了藍天萬裏,冰川連綿,他倚風站在雄嶺之顛,吹著一管碧綠的竹笛,衣袂獵獵如飛,笑容在陽光下那麽燦爛,燦爛得仿佛足以融化山頂的積雪。

她的意識逐漸變得迷糊起來,那些往事、那些笑語、那些蝕心刻骨的纏綿與誓言,也全都倏忽而來,倏忽而逝,就象四周地火光一般搖曳飄渺,不可察辨了,惟獨他在藍天下、雪山巔的身影越來越加鮮明。

他的笛聲反反復復地悠揚吹奏著,縈繞耳際,揮之不去。忽然,她想起來了,那是首古老的昆侖山民謠,從前每年春暖花開,他們在冰川之巔悄悄相會時,她總要和著笛聲唱給他聽。

“妾居昆侖山,君住東海上。相隔萬裏遙,咫尺一夢長。遊魚傳尺素,春水寄相思,一掬多少淚,問君知不知?”

她微微一笑,嘴唇翕動,隨著那笛曲無聲地哼唱著,心中充盈著說不出的酸楚和喜悅。

恍惚中,仿佛又聽到他低低的話語:“好妹子,不如我們一起離開這裏,隨著雪候鳥到天涯,到海角,南來北往,隨處安棲……”她的臉頰突然滑過兩行熱辣辣的淚水,仿佛烈火焚燒,想要點頭答應,喉嚨中卻發不出半點聲響。

手中微微握緊,“格啦啦”一陣輕響,那刀形玉勝倏然碎裂,鮮血從她春蔥似的指尖滑落,一絲絲地在白衣上洇開。

“娘!娘!”纖纖低聲叫著,心中悲痛,幾乎無法呼吸。這是她第一次瞧見母親的眼淚,卻也是最後一次。笑容凝結在她嘴角,映著淚痕,明媚得如此陌生。在她生前,山嶽崩於前而色不變,臨死之時卻又是因什麽而哭?因什麽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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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眾人全都僵凝如石,怔怔不語。這些人中,有不少暗暗畏恨西王母,甚至恨不能除之而後快,但此刻當真目睹其死,卻又仿佛天突然塌將下來了一般,空茫恐懼,無所依傍。

當是時,陵宮內刀光縱橫,殺聲響徹,各族群雄不斷從那九重銅門沖湧而入,已漸漸將帝鴻等人圍堵在墓室角落。

拓拔野胸膺如堵,驀地起身喝道:“誅滅帝鴻妖魔,為白帝陛下、王母娘娘報仇雪恨!”

金族眾人轟然齊應,怒吼道:“誅滅帝鴻,報仇雪恨!”除了蓐收、陸吾等人留下守護纖纖、西王母,其余群雄都在他率領下,四面圍沖而去。

人潮洶湧,分成了三處戰陣。應龍、武羅守護著烏絲蘭瑪,正與廣成子團團合戰蚩尤、二八神人,奮力朝陵宮正門突圍。

殿角不遠處,女魃火焰狂舞,所向披糜,殺得烈炎等人層層敗退。十余丈外,帝鴻與祝融、石夷等數百群雄激戰正酣。

祝融大袖鼓卷,“呼!”紫火神兵光焰爆吐,化作又寬又長的光火刀,裂風猛劈,被帝鴻觸角掃擋,光火刀又突然如水波變形,渙散成七重紅紫各異的光波,驀地聚合為巨大的七星光戟,朝他猛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