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元之悟(第4/6頁)

拓跋野悲怒交加,雖恨不能將這些水妖斬殺殆盡,卻深知以眼下自己二人之力,即便加上這萬千鳥群、各族蠻人,亦斷難取勝。一旦丁香仙子與三天子心法落入這些奸賊之手,受難的可就遠不止當前之眾!而要想不讓群雄枉死,惟有調虎離山,吸引水妖離開此地。當下驀地一咬牙,震開斬妖刀,朝鳴鳥頸背沖落,叫道:“鳥兄,走吧……”話音未落,右側狂風卷舞,翻天印業已怒旋撞到。

他呼吸一窒,不及回身,忽聽一聲震耳狂嘯,鳴鳥碧翎直炸,突然張翼猛沖而上,與那神印迎面撞個正著!

“轟!”

霓霞狂卷,碧羽紛飛,拓跋野心中一沉,只見鳴鳥龐軀輕飄飄地拋飛出十余丈遠,稍一凝頓,重重地撞落在雪嶺峭壁上,高高彈起,腹部火羽青焰鼓舞,鮮血噴薄,翻滾了片刻,終於朝著崖底悠悠墜落。

短短兩個時辰,與這兇鳥從敵到友,心意相通,竟像是已成了多年知交,眼見它為了救自己,竟不惜舍身相拼,不由胸口如撞,熱淚上湧,縱聲嘯吼,揮刀怒劈,轟隆猛擊在翻天印上。

廣成子被鳴鳥這般拼死一撞,力道已竭,再受此全力一擊,登時虎口迸裂,噴血飛退。

拓跋野悲憤填膺,狂嘯聲中,神刀氣浪滾滾,縱橫怒卷,接連將西海老祖、公孫嬰侯生生震退,俯身下沖,和姑射仙子並肩朝鳴鳥追去。

狂風凜冽,尖石嶙峋,鳴鳥相繼撞在石壁、冰川上,翻滾拋彈,卡在兩塊聳立的冰石之間,終於不再下滑。

拓跋野沖掠其側,叫道:“鳥兄,鳥兄!”那巨鳥碧眼一動,呆滯地凝望著夜穹,兩翼微微掙紮,仿佛還想要飛上高空,卻無力動彈。

拓跋野心下難過,胸口像壓了一塊大石,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姑射仙子默默地聚氣為簫,低頭吹奏,悠遠歡悅,赫然是先前在那地洞中時,與他合奏的那南荒之曲。

拓跋野心中一酸,也取出珊瑚笛,一齊吹將開來,鳴鳥碧眼中突然蒙起一層水霧,張開巨喙,和著兩人的節奏,喉中發出幾聲低沉的嗚鳴,聲音雖低不可聞,卻像是說不出的平和歡悅。

過了片刻,他的翎羽漸漸柔軟,那嗚鳴聲越來越小,終於不再動彈了,只有那雙巨大的碧眼,仿佛在凝望著北邊的夜空。狂風鼓舞,上方冰雪沖瀉,灑落在它身上,很快便掩埋了大半。

拓跋野站在雪地裏,怔怔的握著笛子,像是做了一場大夢一般。在這戰火連綿的亂世,和平遙遙無期,人也罷,獸也罷,何時方能重歸故裏?

恍惚中,聽見上方殺聲如潮,有人問道:“小賊在哪裏,莫讓他們逃了!”擡頭望去,人影沖掠,絢光滾滾,廣成子、西海老祖等人又已窮追而來。

空中萬鳥悲啼,忽然像霞雲翻騰,橫山截嶺,奮不顧身地將他們擋在上方。氣浪怒舞,血雨繽紛,鳥屍如隕石般向下墜落。山嶺巨石隨之滾滾砸落,隆隆連聲,山嶺上的冰川也隨著轟然崩塌,滔滔沖瀉。

又聽兩聲嘶鳴怪吼,左側絕嶺上白光閃耀,兩匹型如雪狐的巨獸沿著崖壁疾電似的狂奔而下,瞬間便躍到兩人旁側,昂首長嘶,濕漉漉的舌頭朝他們臉上、手心舔來。

拓跋野大奇,卻聽腳下的丁香仙子連聲咳嗽,氣若遊絲地道:“乘黃無主,伏之永年。小子……你究竟有什麽……什麽能耐,竟能讓鳴鳥、乘黃之屬,都……都對你這般……這般忠心不二?”

姑射仙子低咦一聲,才知這兩只背上長了對角的巨狐,竟是南海至為珍罕的乘黃靈獸!

相傳這種靈獸性烈兇暴,快逾閃電,無人能馴服騎乘,一旦有幸收服,便可與它一般,至少活上兩千歲。當年赤帝想找上一只獻給神農,遍尋南海而不得,想不到此時此地,意想不到的是,它們竟會無緣無故地對自己二人這般親昵。

那兩只乘黃屈腿伏身,咬住他們衣襟,嗚嗚嘶鳴,似乎在催促他們騎坐其上。拓跋野二人又驚又奇,對望一眼,不及多想,提起丁香仙子,躍身騎上。

乘黃縱聲歡嘶,驀地昂首踢蹄,淩空疾沖而出。風聲呼嘯,山崖倒掠,速度之疾,竟似比閃電還快!

兩人驚喜難仰,轉頭望去,窮山已在千丈之外。冰川滾滾,絢光閃爍,隱隱還能瞧見廣成子等人追來的身影。但再過得片刻,重山層疊,呐喊殺伐聲越來越遠,人影全消,漸漸什麽也聽不到了。

※※※

狂風怒卷,衣裳、頭發獵獵飛舞,低頭下望,大地蒼茫,如錦繡倒掠,快得無法細辨。兩人並肩馳騁,飛翔在蒼穹虛空,此情此景,當真有如夢幻。

前方極遠處,赤紅的火光縱橫破空,炮火轟鳴,鼻息之間,除了那遍野馥郁的花香,還有那越來越濃的硫磺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