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速之客(第4/7頁)

土族賓使熊有黍捧出一個金盒,微笑道:“拓拔太子,喬少城主,我們陛下思來想去,覺得龍宮之中珍寶冠絕天下,什麽都有,實在想不出拿什麽賀禮才能表達獨一無二的祝願,於是就讓在下帶了這個,聊表敬意。”

拓拔野打開一看,竟是一盒泥土,蚩尤愕然道:“這個……不象是七彩土,難道是土族的息壤麽?”

熊有黍搖頭笑道:“若是息壤,遇風膨脹,現在早已漲大百倍了。昨日,我們陛下禦駕親征,在真陵之野大敗北鮮水妖,八部之中,除了燕長歌和百裏春秋僥幸逃脫,其他都已葬身在我土族地底啦。”

眾人聞言哄然,又驚又喜,拓拔野哈哈大笑道:“妙極妙極!這份賀禮可真是太厚重啦!”

燕長歌的北鮮軍號稱水妖第二軍團,此番全軍覆沒,水妖在中土的軍力可謂受到從未有過的重創。

熊有黍笑容滿臉,頗為得意,這場大捷直到此刻才公布,要的便是這等效果,笑道:“水妖造孽太多,人神共憤,出征之前,黃龍真神和武羅聖女便已龜蔔算到必有天助,果不其然,還不等我黃土大軍發威,掩埋了十六年的‘皮母地丘’突然重現於世,大地迸裂,將水妖吞了個幹凈……”

“當”地一聲脆響,玉杯掉地摔裂,流沙仙子霍然起身,花容慘白,指尖輕顫,象是驚駭憤怒,又象是悲戚狂喜,神色古怪已極。

大堂內陡然安靜下來,眾人紛紛轉頭,詫異地望著她,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熊有黍亦有些不知所措,見她半晌怔忪無語,咳嗽一聲,續道:“這盒泥土,便是陛下親自從皮母地丘的崖壁縫隙中取出,作為送給拓拔太子和喬少城主賀禮的勝利之土……”

流沙仙子突然大步上前,劈手將那盒泥土從他手中奪了下來,低頭聞了片刻,雪白的俏臉漸漸暈紅泛起,滿是怒色,格格笑道:“皮母地丘!皮母地丘!他果然出來了!”

眾人聽得雲裏霧中,莫名其妙。

流沙仙子向來笑語嫣然,怒不形色,即便是殺人之時也是滿面春風,見她如此失態,拓拔野心中大凜,隱隱覺得有些不妥,溫言道:“仙子,你說的‘那人’究竟是誰?”

流沙仙子驀地擡起頭,雙耳赤練蛇蜷縮一團,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怒火如燒,凝視了他片刻,才似笑非笑,柔聲說道:“拓拔小子,去問一問你的新娘,自然就知道‘他’是誰了。”

龍妃閣內,帷幔低垂,焚香裊裊。

雨師妾螓首傾側,輕輕地梳理著艷紅如火的長發。銅鏡中,被霞衣紅裳所襯,那張顛倒眾生的臉容此刻竟仿佛如此陌生。額頭上的刺字、那些青紅斑駁的疤痕,已經淡得幾乎看不見了,在燭光下看來,光潔似雪,美艷如昔。

她怔怔凝視著,悲喜交織,恍然若夢。

這幾個月來,實是她有生之中最為快樂而又最為忐忑的日子。

每日清晨醒來,望著身邊那熟睡如無邪嬰兒的男子,總會被一種近乎窒息眩暈的喜悅緊緊包攏,仿佛浮在雲端,飄在夢中,讓她幸福得想哭。

而每當夜深人靜之時,被他緊緊抱在懷裏,聽著他在自己耳邊悠長均勻的呼吸,又常常會一陣陣莫名地錐心害怕,不敢入睡。生怕睡著之後,一夜醒來,發覺這一切不過是一場悠長的幻夢……

直到此刻,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穿著的紅裳霞衣,看著放在桌案上,他親手采擷編制的星石同心鎖與珊瑚鳳冠,聽著窗外遠遠傳來的歡聲笑語……那種不真實、不安定的莫名憂懼才如晨霧般慢慢消散。

今夜之後,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天地之間,再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讓她迷失害怕的了。想到這裏,忍不住嫣然一笑,嬌靨如燒,心中說不出的溫柔喜悅。

夜風鼓卷,北窗“嘭”地打開了,簾幔飛舞,秋涼侵人。

雨師妾忽然覺得一陣徹骨的寒意,推案起身,翩然朝窗邊走去。

忽然聽到窗外有人低低地嘆了口氣,淡淡道:“伏羲十巫妙手回春,竟能將你臉上的疤痕消得八九不離十,難怪靈山之名,猶在皮母地丘之上。”

雨師妾嬌軀一顫,失聲道:“是你!”

“關雨師姐姐什麽事?”拓拔野微微一怔,大堂內不少賓使的臉色卻突然變了,仿佛明白了什麽,面面相覷,瞠目結舌,又是恐懼又是駭異。

水族丹熏城的賓使更是張大了嘴,臉色煞白,半晌才喃喃道:“皮母地丘重現於世,是因為他?他消失了這麽久,難道……難道竟還沒死?”

蚩尤聽得不耐,皺眉道:“仙子說的這人是誰?大家為何這般懼怕?他和龍妃又有什麽關……”突然想起從前曾聽水族遊俠說過的往事,心中一震,難道“這人”竟是當年讓雨師妾為之神魂顛倒的人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