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Ⅲ(第3/5頁)

我正穿著黑色的休閑褲,而當時買的三件襯衣都是那種帶淺灰的銀色。還有,我的外套也是黑色。

我接著看那些牌。弗蘿拉穿著海水般碧綠的長裙,就像昨晚我記憶中的那樣;還有一個同樣長著藍色眼睛的黑發女孩兒,長發披肩,純黑色的衣服,只有腰帶是銀色的。不知為什麽,我的眼裏盈滿了淚水。她叫迪爾德麗。然後是菲奧娜,頭發像布雷斯和布蘭德,眼睛像我,皮膚散發著珍珠貝母的光澤。牌翻過來的那一瞬間我就知道自己恨她。接下來是莉薇拉,翡翠色的眼睛,和發色正好相配,一身綠色和亮灰色衣服,還系著條淡紫色的腰帶。她的神色很悲傷,眼裏似乎還有淚水。不知為什麽,我知道她和我們這些人不一樣。但她也是我的姊妹。

對所有這些人,我都有一種可怕的距離感和疏遠感。然而不知為什麽,他們似乎又離得很近。

這些牌讓我的指尖發涼,我把它們放下;可同時又貪戀著這種觸感,松手時心裏有些猶豫。

只有這麽多了。其他都是小牌。不知為什麽,我知道——唉,又是個“不知為什麽”——我知道裏頭少了幾張。

可我拼了命都想不出少的那幾張主牌究竟是什麽。

這讓我感到異常悲傷。我拿起煙,沉思起來。

為什麽一看到這副牌,記憶便會潮水般湧現?只可惜它們沒有附帶上下文。單說名字和面孔,我已經想起不少了,其余的卻還是一片空白。

我想不出為什麽要把所有人都畫在撲克牌上。但我渴望擁有這樣一副牌,這股欲望強得難以遏止。我當然明白不能拿走弗蘿拉的這副,她很快就會發現,到時候我就有麻煩了。我把它們放回大抽屜裏面的小抽屜,鎖上鎖。天啊,我簡直絞盡了腦汁!成果卻少得可憐。

直到我想起那個有魔力的字眼。

安珀。

前一天晚上,這個詞讓我非常不安。從那時起,我一直避免想到它。現在,我看著這個詞,反復念叨,看它會帶給我什麽聯想。

它勾起了我強烈的渴望和濃濃的鄉愁。它蘊涵著孤獨的美、巨大的成就,還有驚人的、幾乎是終極的力量感。這個詞屬於我。它是我的一部分,我也是它的一部分。我說不清這是為什麽,但事實如此。我只知道這是個地名,而我曾經十分了解那個地方。不過我沒能想起任何圖像,只有感情。

我這樣坐了多久?我不知道。在我做白日夢的時候,時間似乎離我而去了。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忽然聽到幾下輕柔的敲門聲。接著門把緩緩轉動,那個名叫卡美拉的女仆走進來,問我是否想用餐。

這主意似乎不錯。我跟她回到廚房,解決掉了半只雞和一誇脫牛奶。

午飯後,我拿了一壺咖啡去書房,一路上小心地避開了那幾條狗。喝到第二杯時,電話響了。

我倒是很願意接,不過我猜屋裏到處都裝著分機,卡美拉肯定會在其他什麽地方接聽的。

我錯了。它一直響個不停。

最後,我再也受不了了。

“哈羅,”我說,“伏羅美爾宅。”

“請問伏羅美爾夫人在嗎?”

是個男人的聲音,語速很快,有些緊張,呼吸急促。他的聲音被各種雜音包裹著,看來是長途電話。

“很抱歉,”我告訴他,“她這會兒不在。你可以留個口信,或者等她回來以後,我讓她打給你。”

“你是誰?”

我遲疑了一下,然後告訴他:“科溫。”

“我的天啊!”他一聲驚呼,接著是長時間的沉默。

我以為他準備掛電話了,就又說了聲:“哈羅?”幾乎與此同時,他也開始說話了。

“她還活著嗎?”他問。

“她當然還活著。你他媽又是誰?”

“你沒聽出我的聲音嗎,科溫?我是蘭登。聽著,我在加利福尼亞碰上了麻煩。我打電話給弗蘿拉是想找個避難所。你和她待在一起嗎?”

“暫時如此。”

“明白了。你會保護我嗎,科溫?”短暫的停頓,“拜托?”

“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會的。”我說,“但在問過弗蘿拉之前,我沒法替她拿主意。”

“如果她找我麻煩呢?你還會保護我嗎?”

“是的。”

“那就成了,老兄。我盡量馬上來紐約。我得迂回前進,所以很難說什麽時候能到。只要我不走進其他影子裏,咱們總會見面的。祝我好運吧。”

“好運。”我說。

“哢嗒”一聲過後,聽筒裏只剩下遠遠傳來的鈴聲和雜音。

這麽說,自以為是的小蘭登有麻煩了!我覺得自己並不為此感到特別煩惱。不過,他沒準兒會成為我通向過去的一個關鍵,說不定對我的未來也同樣能起到重要作用。所以我會盡力幫助他,直到從他那兒了解到我想要的全部情況為止。我很清楚,我跟他之間從來沒多少手足之情。一方面,他很精明,既狡猾又足智多謀,常常為最莫名其妙的東西動感情;另一方面,他的話還不如說話時濺的唾沫值錢,而且,只要給他足夠的好處,讓他把我的屍體賣給醫學院他都幹得出來。是的,我記得這個小壞蛋,我對他只有那麽一丁點兒感情,或許是曾經一起度過了一些愉快時光吧。但信任他?絕不。我決定先不告訴弗蘿拉他要來的事,這可以等到最後時刻再說。也許能把他變成我的秘密武器,一張隱藏的A,或者至少也是張Q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