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回 大河畔金猴滅祭火 彌訶國玉人囚東林 (第4/6頁)

行者變成一只麻蠅兒正在柱上叮著,心說師父今兒還算明白!卻聽女王道:

“君臣父子,朝綱人倫,今日先謝做師父的,改日再酬耐孫長老不遲!”唐三藏無奈,只好道:“悟空,休怨我吃獨食兒!”女王道:“聖僧與誰言語?”

唐僧道:“沒說甚,自個兒瞎嘟嚕兒!”

女王即令散朝,執了唐僧手,登鸞車去禦花園清涼閣吃酒。原來那閣建在高阜上,四匝繞碧溪修篁,涼風習習,清幽宜人。女官捧了常衣來,那女王即去另室卸了朝服,換上掩衿粉綾衣,曳地黃羅裙,簪珠佩翠,平添妖燒,婷婷娉娉入席來。那漆花案上已排上美味異饌、瓊漿玉液。女王笑盈盈把盞獻酒,唐僧虛與委蛇。酒過三巡,女王問道:“聖僧現在何處落腳?”唐僧據實答了。女王又道:“聽說聖僧有個妹子隨行,長相卻與本王無異?”唐僧支吾道:”哪裏哪裏,賤妹蒲柳陋質,安可與陛下金玉之軀相比!”

女王得知公主住處,心中暗喜,又吃一盅酒,起身說是“如廁”,在宮娥簇擁下,花枝搖顫般走了。行者變作一只蜜蜂兒,飛到師父耳上,道:“師父,你怎麽把底細都泄給妖女了?”唐僧微微搖首:“這般杏目柳腰的,委實是妖女?為師怎麽看怎麽不像!”行者尋思:師父真是昏了頭,不知嬌美妖怪也害人!正要規勸幾句,忽聽環珮叮當,女王自東廁返回也。忙“嚶”

一聲飛開,叮在屏風上。

那女王落座,笑而更酌,又飲數杯,桃面綻霞,秀目盈波,與唐僧挨挨靠靠,悄聲道:“唐長老,再生之恩,無以為報,盼聖僧垂憐襯紅則個!”

唐僧尋思:“誰是襯紅?襯紅在客棧裏來!”裝傻道:“貧僧只會念經,不會別個!”女王餳著眼笑道:“你不會?我來教你如何?且吃了這杯拜師酒兒!”將手中酒,先吃了一口,留下艷紅唇脂印兒,又撒嬌弄癡,要唐僧吃她杯中殘酒。那三藏是個薄面人,不會耍心計,見女王這般行狀,目瞪口呆,無可奈何,只好去接那酒。

行者在屏風上看得正清,心說這“拜師酒”若吃下去,師父便不是師父了!搖身變作一只鵜鶘,猛地扇翅飛進來,先將女王手上酒打潑,又去案上撲扒幾爪,將酒具打翻、肴饌弄臟,呼地飛去!何其迅疾!

女王驚魂甫定,氣得大罵“缺德鳥”;令閣外太監傳弓箭手來將溪畔水禽悉數獵殺!唐僧勸道:“上蒼有好生之德,盼陛下施恩,饒過那些禽鳥!”

又道:“愚徒還在客棧,貧僧不甚放心,欲回去看視,祈陛下恩許。”女王本欲重整宴席,見唐僧執意要走,也不好強留,遂道:“今日歡宴,卻被一只敗興鳥擾了,改日再具酒補請吧!”戀戀不舍,送出閣外,又叫使自己車輦送唐僧回客棧。

唐僧回客棧,店主見唐憎乘鳳輦來的,驚得嘴都合不上了。

恭請三藏上樓,又留禦車護行的太監吃盅茶再走。天氣正熱,太監樂得消停消停,便在過廊裏吃茶。那店主是個好事的,太監是個多嘴的,三言兩語,道出唐僧“來歷”。太監吃了茶,趕車走了不提。

卻道唐僧上樓不見公主,急喚沙僧、八戒問話,兩個道:“約半個時辰前來了位公公將公主接走了,說是太後遣來的。人家母女相聚,如何阻攔?

便放公主走了。”三藏道:“這話不對!昨宿咱們去後宮,那太監不是說老太後昏睡不醒,認不得人麽?”八戒笑道:“師父好呆,許人家睡便不許人家醒兒?自己親閨女來了,能不心有靈應?或夜得一夢,知公主已來國,住某處,便著人來接了,也是有的!”唐僧聽了,略微放些心。行者一步跨進門來,笑道:“師父,酒汙了袈裟沒有?”唐僧道:“悟空,你來得正好!

公主被太後接走,也有時候了,你速去後宮瞧瞧!”行者苦笑道:“老孫腹中正饑,又委上公差了!那皇帝還不遣餓兵,也讓徒兒吃了飯去!”唐僧只好喚店主奉齋。那店主見唐僧與宮中有瓜葛,敢不奉承!忙上齋食,又將昨日公主珠釧壁還。

行者吃了齋飯,才去後宮。不消多時匆匆返回,道:“師父,禍事了!

那公主並不在後宮!”三藏吃驚,八戒、沙僧亦冒了汗,忙問詳情。行者道:

“俺只見太後病懨懨躺在榻上,呆呆癡癡,有氣無力,帳幃上蒙著厚厚灰塵;案上有盞茶,是涼的。二門外有個老宮女歪在椅上打盹兒,再無旁人!”說著,猛一拍大腿。懊惱道:“老孫曉得了!師父,你還記得咱們在清涼閣時,那妖女推說去東廁,準是那時她暗中遣人來騙走了公主!”八戒道:“猴哥,這就怪你了!那時為何不跟著她?若是老豬,休道是去東廁,便是去浴池,也照跟..”叫行音扯住大耳朵一擰,才疼得閉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