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回 絕說客大聖滅玄玎 斬情緣三藏辭公主 (第5/5頁)

宴罷,眾僧回館驛歇息。驛丞見了,連忙磕頭謝罪。唐僧道:“當時也怪不得你,起來吧!”驛丞爬起來,百般奉承。師徒無事,八戒又逗唐僧,不叫“師父”,改稱“駙馬老爺”。唐僧操錫杖打了八戒兒杖,才老實。行者私下問三藏可有心入贅皇室。三藏反詰:“悟空,你道若何?”行者笑道:

“一廂富貴美色,一廂古道荊棘。如俺是師父,便留下做乘龍快婿!”唐僧亦笑:“我便奏明皇上,留你算了!”行者道:“老孫當年為王為尊,也曾富貴風流一時。正是曾經滄海難為水,如今早已淡了此念。師父卻是自打636娘胎出,未知榮華富貴為何物,不妨嘗嘗!”唐僧嗔道:“你這猴頭,休拉為師下水!”

次日,唐僧主持凈土壇會,為皇後超度亡靈。三日方畢。第四日午初,君王復排宴酬謝四僧,又提與公主聯姻之事。三藏支支吾吾,臉赤身熱,起身如廁。沙僧佯裝不知,行者只好陪師父去。沙僧見八戒正埋頭吞吃,趁機將一書簡交侍女傳給皇上,又擠眉弄眼,以示機密。皇上會意,藏於袖中。

宴罷回後宮,取出一看,簡帖上寫:“師父有心卻無膽,宜將生米做熟飯!”

皇上連聲“妙計,妙計!”喚公主來,也看了字函。公主道:“全憑父王做主!”君王即令司禮監將昭陽殿張燈結彩,布置喜堂,一廂備筵散柬。上上下下忙乎起來。

向晚,諸事準備停當,急發鳳輦去館驛接唐僧進宮“議事”。唐僧不知緣故,欲登車輦,卻叫行者攔住了。再三詰問隨行太監,才道是接唐僧去成親。唐僧六神無主。八戒笑道:“師父不去,老豬頂缸如此?”行者道:“也看看你那嘴臉!”沙僧試探道:“師父,情勢所迫,不如去應酬一下?”行者道:“又不是吃鬧酒!此事一去便是真的了!”唐僧房裏房外兜圈子,直道:“這如何是好!”行者道:“取金錢來,拋采定去留:若面則留;若背則去。如何?”唐僧道:“好,好!便依此策!”行者便徑去八戒腰裏摸金錢,交給師父。三藏一拋是背,再拋、三拋皆是背。長嘆:“天意如此,貧僧無話可說!”殊不知行者在錢上搗了鬼兒!

行者口氣,道:“好了,好了!我去打發喜車回宮,咱們也拾掇拾掇走人!”八戒道:“天都黑了,看得清道兒?一跌一個筋鬥。怎麽走!”唐僧道:“關文還未倒換哩,莫如天明吧!”行者道:“取關文來,老孫去見皇上。只說師父難以從命,叫他驗了關文。回來時那月亮也該升起,正好踏月色行路!”

唐僧無奈,只好將關文交行者。又交待行者切勿逞強行兇,驚嚇了皇上。

行者悄道:“師父不與公主寫句活兒?”三藏動容,叫一聲:“悟空!”竟淚流滿面。向驛丞討了塊素帛,飽蘸濃墨,匆匆寫了幾個字,又呵幹了,叫捎給公主。行者識體,也不看,疊了揣在懷裏。出門叫太監驅輦隨他回宮。

眾人皆知悟空神通,誰敢逆他!只有從命。

約一個多時辰,行者回館驛。適好虧月初升,天地光亮。行者道:“皆辦妥也!沙僧備馬,八戒挑擔,走也!”唐僧問:“皇上說甚?”“皇上只言有緣相會,無緣廝守。嘆息而已!”唐僧黯然,出門來見鞍轡己備,只好上馬離了館驛。三徒緊隨。

行至西門,守城軍士已開啟城門等候。一輛香軫停在城外,兩排太監宮娥列隊侍立。唐僧心中一動,果然從車上下來一個著紫衣裙的佳麗,婷婷娉娉朝三藏馬頭行來。唐僧心跳都止了,看著佳人幽怨的雙眼,正是公主。

公主走近唐僧,呢喃道:“聖僧何言‘有緣無份’?奴家自此倚閭相望,俟聖僧取經回轉再結良緣!”唐僧潛然淚下:“公主切勿等我!人在江湖,命運叵測!公主天生麗質,何必為貧僧白白耗費青春!盼早配鸞儔,亦慰聖上之心!”公主抽泣,只道:“聖憎勿言,妾意已定!”唐僧心如刀絞,道一聲:“公主珍重。貧僧..去也!”打馬疾奔起來。行了幾十裏路,才勒住馬。回首來路,月光下比丘國綿長的城垣籠在薄霧中,看不分明。風中,忽聞玎玲玎玲的環珮聲。再聽,又只有風搖樹響。

幾個徒弟喘著粗氣趕上來。八戒道:“師父,老豬心都跑掉也!”唐憎自語:“便做個無心之人,有何不好!”眾徒見狀,俱不再言語,護著師父,投西而去。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