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回 佞道借花惑四眾 聖僧聞簫會佳人

國師笑設“鴻門宴”,邪香一縷惑眾僧..夜棲靜室,聞蕭聲三藏嗟嘆;循聲覓芳,睹危樓麗人倚欄..

卻說國師玄玎與淑妃雲雨方畢,正兩情繾綣,難舍難分之際,忽聽外庭風聲大作,丹房裏乒乒乓乓亂響。玄玎大驚,急披衣去丹房看視,見皿破藥揚,便叫了聲“苦哇!”淑妃也慌忙整衣束裙去丹房,見道長惱怒,少不得軟言相慰:“道兄稍安毋躁!那童男女不是還未放還?若不夠,再著人去捉便是!”玄玎道:“妹子不曉得煉丹奧妙!那秋石、紅鉛還是小可,還要合些珍奇的藥材!——為配這十幾味藥我遍遊三島十洲,奔波了月余才湊齊。

卻毀於一旦,豈不可惜!”淑妃方知丹煉不成了,也急得直跺腳罵:“該死的怪風!”玄玎道:“這風著實怪,不去別處,專往我丹房鉆!”忽地問:

“今兒有外人進苑囿沒有?”淑妃初搖頭,後思起來,道:“未時錦衣官去館驛鎖來四個東土和尚來歡喜廟念經,曾報至清虛宮,想讓皇上高興。皇上正打盹兒,便叫我出面擋住了!”玄玎道:“不消說了!”便叫淑妃回清虛殿,自回房整束了,徑去無礙禪院。

玄玎入大殿,閃目瞧見東土四僧正跌坐蒲團煞有介事誦經。台上老僧見了,忙過來迎接,施禮道:“不知國師駕到,有失遠迓,萬望恕罪!”玄玎擺手問:“那四個遠路的和尚用功否?”老僧道:

“用功,用功!直頌‘庇祐龍體,萬壽無疆’!一刻未停,也有一兩個時辰了。連東廁也未去過,都攢著哩!足見心誠!該報與聖上,厚加賞賜!”

玄玎冷笑,“我正有此意。叫他四個到我道觀裏去一趟!貧道代皇上獎賞他們!”轉身而回。那老和尚便至唐僧師徒面前,笑盈盈道:“長老喜了!國師見你們幾個念經念得好,要賞你們哩!快隨老衲來!”便引三藏師徒去道觀。眾皆歡喜,路上紛紛猜國師會獎賞些什麽,惟孫行者心裏明白。

便到了碧雲觀。有四個小道士迎出,請幾眾人山門。走過靈官殿、三清、四禦殿,徑入後庭。進一敞室,見神龕上供著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壁上懸著竹蘭梅蕙水墨畫兒,檀案疊丹書,銀瓶簪瓊花,顯得十分清爽。那正中雕花桌子上已排了上好的素筵。玄玎便請四僧入席:“諸位聖僧誦經辛苦,貧道略具薄酌,一示犒賞之意,二為聖僧接風!”三藏謙恭道:“貧僧雖是‘遠路的和尚’,其實經念得不好。國師大人如此厚愛,倒叫我們師徒惶恐!”

玄玎笑道:“休言甚‘國師’,不過富貴浮名,流雲落花,過眼即空!

惟悟道覺性,才是至尊!釋道本來一家,道言清靜無為,僧曰三空無相,異曲同工!詩雲:煙霞深處誦真經,天風拂時秀林動。無為世界無相境,超脫塵緣萬事空。一粒砂,佛國含;一展袖,乾坤籠。曲水流觴莫錯過,日月只在耳廓明!”唐僧聽了連連稱贊,又請教:“只不明道長所雲‘日月只在耳廓明’何意?”玄玎傲然道:“作耳環也!”眾驚欽不已。行者聞聽,亦知此怪非等閑之輩,自加小心了。

那道士便把酒,邀四僧同飲。行者笑道:“按俺東土風俗,第一杯酒該先敬主人,請勿推辭!”便把酒置於玄玎面前。又朝師父、八戒、沙僧使眼色。三個會意,也將酒敬他。那妖道呵呵大笑:“知書達禮,果然上邦人士也!”喚小道人取一巨觥,將四憎之酒盡數傾入,一飲而盡。小道士又與三藏師徒篩酒。行者見狀,知酒中無毒,才放心吃了一杯。唐僧略沾了一沾,沙僧呷了一口,八戒則開懷暢飲。

酒過數巡,玄玎笑道:“這般吃酒,清冷且清苦也!此清靜地又容不得女樂,不如令小的們去後花園采些菊花、茱萸,賞花品酒,助助雅興,如何?”

三藏道:“善哉,善哉!以花佐酒,足見國師高雅!”行者心說:“你若見了他與淑妃之事,才知他是真‘高雅’哩!”那道士便著弟子去采花。

小道人去後不久,果然擷來一簇菊花、茱萸,紅紅黃黃的,煞是好看。

使個雲雷紋梅子青瓷瓶泡上,置於席間,頓覺增色。玄玎道:“對花把酒,焉能無詩詞歌賦!”三藏滿腹才學,正欲賣弄,連聲承諾。八戒嚷道:“吃酒便吃酒,作‘濕”作‘幹’豈不是難為人!”唐僧訓斥:“八戒休得無禮!

且閉上豬眼,細細思想,能得上一句也是好的!”八戒不敢犟嘴,只好闔上眼,搜腸刮肚找詞兒。沙僧也垂頭思忖,口中念念有詞。唐僧將秀目開開合合,正搖頭晃腦推敲詞句,忽瞥見行者猴眼炯炯,只瞅玄玎,責道:“你這猴兒,莫非腹稿已成?且吟詠了讓主人聽聽!”行者笑道:“老孫一身瘦肉,‘腹’中無‘膏’也!”三藏勸道:“好徒弟,莫賣嘴,也拿出點真貨色來,給師父面上貼貼金!”行者道:“好說,好說!老孫當年在宮中也謅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