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 遇強人悟空施恩威 告盜賊唐僧陷狴犴 (第4/6頁)

“師兄,大事不好!師父叫官府扣下了也!”兩個慌得跳下床:“怎麽回事,慢慢說!”沙僧喘了幾口氣,飲了半盞茶,方道:“我陪師父先去京府衙門遞狀子,府尹初還客氣,看狀子大驚,二話不說,摜下狀子,便道‘退堂,退堂!’師父不依,揪住府尹要問道理。府尹惱怒,喝令衙役‘打二百棒,便是道理!’我忙求情,府尹才作罷,把我們使水火棍轟了出去。我意回來與師兄們商議對策。師父不聽,非要我陪他去大理寺上訴。費了一番周折,見著寺卿,那狗官笑眯眯的,脾氣怪好,只是不問案子,反對我們再三盤詰。

師父急躁,言來語去,不免口角。狗官勃然大怒,說師父誣告!一敲驚堂木,叫‘給我拿了,打入死牢!’我見事不妙,拉師父就跑。師父兩腿哆嗦,哪兒跑得動!叫皂隸拿了。我發威推開眾衙役,奔出大堂,跳上白馬飛奔來報信兒。大師兄,先別尋什麽行李,快去救人吧!”

行者聽了,當下無語。沙僧再三催,才道:“師父不信俺老孫,不知‘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方有此厄。八戒去請驛丞來,有事要請教於他!”八戒便去請驛丞。須臾,驛丞至。行者將師父告狀事詳告,問明日皇帝是否早朝?驛丞道:“你們莫不是要請聖上降旨赦免唐長老?休做夢了!那皇上因龍體欠安,有年余未上朝了。明日也難說!——你們也忒莽撞,不知那夥強人中便有大理寺卿的麽兒!令師落在他手裏定是兇多吉少!依在下之見,不如備些人事送給寺卿,他得了好處,自然大事化小,將令師釋放。若等皇帝垂恩,卻遙遙無期!”行者道:“不知要賫多少禮方合寺卿心意?”驛丞道:

“這幫權貴,個個巨富,少了看不上眼,一條人命少說也得上萬兩銀子!”

八戒、沙僧驚道:“娘喲,上萬兩銀子!”行者道:“休說一萬兩銀子,十萬百萬兩銀子老孫也自有法湊齊。只是不想慣寵這幫貪官!”驛丞冷笑:“休逞強,不然令師性命朝夕傾也!”拱拱手,自開門走了。

沙僧掩上門,道:“師兄,還是上天人地去借錢吧。什麽值錢?師父命值錢!”八戒道:“借甚錢!惱了老豬,闖進大理寺,砸開監牢獄,救出師父便是!”沙僧道:“那幫人與二哥相比,自然不是對手。只怕如此做,不知要傷多少性命!也敗了咱取經僧的名分,西行路上留惡名也!”行者嘆道:

“說得也是。只可憐這國百姓,倘犯在他們手裏,何處去湊這上萬兩銀子!

傾家蕩產也不夠!”嘆息一回,又思忖。忽道:“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老孫有主張也!”

時天色已晚,師兄弟又吃了幾碗菜粥。約摸戌時,行者囑咐八戒、沙僧看好行李、白馬,縱祥光徑至大理寺。尋著監牢,見獄燈昏暗,師父蜷曲在一堆幹草上閉目感嘆:“只言國有國法,誰知官官相護!那犯法的逍遙自在,無辜的身陷囹圄。悲哉,悲哉!”行者聞言,忍不住偷笑,變成一個螢火蟲兒,嚶地飛進柵欄,叮在唐長老頭上道:“師父,別來無恙?聽說狀子遞上去了?”

唐僧聞聲知是行者,慚愧道:“此署官吏昏庸,難辨是非曲直。好猴兒,快救為師出去,再重寫一申狀遞到刑部大司寇手裏!好撥雲見日,還我清白!”

行者道:“一缸醬菜皆臭了,哪兒挑幹凈茄子!”唐僧道:“說正事呢,扯什麽黃瓜茄子!”行者笑道:“頂著烏紗帽,身披大紅袍兒,不是茄子是什麽!——師父且忍一忍,明兒老孫尋皇上要人要物。俺去也!”唐僧急道:

“賢徒你慢些,我還沒吃飯呢!”行者已遠方了。獄卒過來喝道:“吃飯!

等著吃倒頭飯吧!”唐僧只好忍氣吞聲捱著。

行者飛出牢獄,瞧見前頭宮宇巍峨,燈光閃爍,便又過去。尋著後宮寢殿,叮在窗欞上往裏一瞅,卻暗叫一聲:“怪哉!”原來室內陳設極為簡陋,說什麽繡衾狐裘,卻是粗被舊褐;瞧不見金鑲玉嵌,只是竹章木桌;帷簾經年塵土多,屏風積歲漆斑駁。那皇帝,一臉病色,骨瘦如柴,披件棉袍,正湊在銅火盆前烤火,嘴裏吭吭嗆嗆咳嗽。那熱灰中嘭一聲響,原是枚栗子爆了。皇上便噓著手指拈出來,剝了吃,好不香甜!皇後滿面皺紋,坐在燈下,飛針走線,給老公補龍袍。行者大惑,只以為無道昏君,準是奢侈淫佚之輩,不曾想他竟如此清苦!正思間,一個小黃門送藥湯來,拜稟:“請陛下用藥!”

皇上一陣咳嗽說不出話來。皇後起身接過藥:“你去吧。”小黃門退下。皇帝止住咳道:“我這病,神仙也醫不了。天天吃這苦水子有甚用!”皇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