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妙善菩薩贈甘露 志誠大聖生本草

車遲國河幹木枯,洛迎山竹曳洞幽。猴兒機靈,變蜂兒致歉;觀音慈悲,贈行者甘露..好大聖志誠達天生水草;眾百姓大開城門迎聖僧..

那行者聞城頭上叫他滅蝗害、活草木,作難道:“老孫一路不知降了多少妖怪,卻未捉過螞蚱,休想那行子一捕就蹦,再捂便飛,遮空蔽野億萬只,便是使分身法一年半載也捉不完!至於叫枯木再春,卻還要求人..”那城上眾人見行者吞吞吐吐,答應得不爽快,便惱了,“便知你‘鴨子落井裏—

—只剩一張硬嘴’!”一陣飛石打下,行者退回來,將適間事備敘,八戒道:

“有辦法,若滅蟲兒,求昂日星官便是!”原來當年天河邊也鬧過蝗蟲兒,卻是仙物,一尺多一只,飛起來像鳥。諸神無奈,未了還是請昂宿滅的,那呆子競記得。

唐僧道:“善哉!行者,何不去求昂日星官?”沙僧道:“人言,‘若要枯木逢春,須求南海觀音’,大師兄忘了?”三藏道:“善哉!行者,何不往求南海觀音?”行者嘟嚕道:“求人、求人。老孫一生惱的便是求人,尤其求那老姐兒!”唐憎曲躬合掌道:“賢徒,你不願求人,為師先求求你!

好歹去南海一趟,借菩薩法寶來,重播春色,讓大眾信服,好度過此厄!”

行者忙止往師父:”師父,你這不是陷徒兒於不義麽!豈敢受你的禮!”唐僧道:“不受,那便去 吧!”行者無奈,道:“也只好強捏著鼻兒去了!” 又道:“八戒,你便去天庭請昴日星官來此滅蝗;俺去南海求觀音奶奶!”

唐僧道:“適才還是‘老姐’,轉眼怎成了‘奶奶’?”行者苦臉皺眉:“沒聽人說,求人辦事使得裝孫子!”那八戒道:“哥呀,你道俺是誰?那星官懼俺?俺不去!”行者道:“你這傻鳥,去天宮不比在此間於熬好!說不定還能遇上舊相好哩!”說得八戒心癢,“還是哥哥向俺,俺去,俺去!卻要與俺寫個字函,俺老豬嘴拙伯說不周全,誤了大事!”行者道:“有理,有理!”便拔毫毛變了筆墨,叫八戒縮了袖子,在手臂上寫道:

昴日星官;速速臨凡!無數美味,專候爾啖!豬弟代邀,見字如面。拂我尊顏,摜你赤冠!——齊天大聖書示

八戒呵呵大笑,“寫得好,寫得好!”唐僧、沙僧皆道:“求人家幫忙,豈能這般口吻?改了吧,改了吧!”行者不服道:“如何改,說來聽聽!”

三藏道:“‘速速臨凡’,應更為‘祈盼臨凡’,‘拂我尊顏’句不妥,哪有妄自尊大的?更不能以摜人烏紗相脅!”沙僧斟酌道:“依弟之見,如通常改為以下為好:‘昴日星官,祈盼臨凡,使大神通,解民倒懸!豬弟代邀,見字如面,恭敬再拜,敬頌淇安!’”

行者笑道:“如此軟弱,哪兒像齊天大聖所寫。不改,不改!”八戒也不依:“半截手臂都汙了,抹了重寫又要黑一條胳膊!依老豬看,這般甚好:

天上這班人,個個欺軟怕硬,就該像大師兄這樣熊乎的,他們才聽活!”行者不願改,八戒不叫改,三藏無奈,只好道:“去吧,去吧!昴宿苦惱,你只據實說是孫悟空執意如此,我與悟凈苦勸無效,叫他休怪我們!”八戒道:”

看見齊天大聖四個字,玉帝也不敢顛憨,休言小小星官!”沙僧撇嘴:“狐子跟著老虎跑,神氣什麽!”八戒反稽,“俺自神氣,幹你屁事!像你這般,師父說什麽,你就順什麽;怕帥父,怕天神,怕菩薩,怕這怕那,說穿了不就是怕成不了正果!依老豬,去他娘,成就成,不成拉倒!回家耕田地、當妖精一樣快活!”唐僧發怒:“八戒、你怎敢這般混說!悟空,與我掌嘴!”

行者尋思:“這呆子,倒有些真言沿哩!不像有的主兒,口一套,心一套!”

喝道:“八戒,只顧嘮嘮叨叨,惹師父生氣,還不動身,捱到何時?”八戒一叠聲道:“就走,就走!師父保重,俺去也!”駕狂風往天庭而去。那行者也縱筋鬥雲去南海。

行者騰雲,霎時來到南海中普陀洛伽山。那岸邊洪波湧起,山中松濤吟鳴,與那車遲國城外赤日裂土自是兩種風景。行者 斂了祥光,正行間,忽聽竹林中一聲吆喝:“何方毛神,擅闖仙島,吃我一槍!”行者急轉身,見一紅衣童子,生得唇紅齒白,十分俊俏。卻怒眉豎眼,使槍紮來。行者急閃開,笑道:“我的乖!這不是紅孩兒麽,不認得孫叔父了?”

紅孩兒怒道:“認得你,牛皮大王!害得我龍女沒娶成,卻拜甚幹姐弟!

這倒好,兩個見了面規矩得像木頭人兒!倘暗遞個眼色便是‘逾規’;偷捏捏手兒等同‘亂倫’!”行者叫屈道:“這是菩薩所為,不幹老孫事!”又賠笑道:“不過,你因此得了聖體,壽庚齊天,也是因禍得福!”紅孩兒嘆口氣道:”雖如此,不得龍女親近,終覺無趣兒!”行者道:“不急,不急,你與龍女,有緣無份,也是天意,何必苦苦眷戀!——那天上人間,佳麗如雲,日後叔父為你擇個不光‘笑得好’,還會‘過日子’的,如何?”那紅孩兒半信不信,敷衍道:“那就先剛剛媒人!”又道:“你不是西天,來此問做甚?”行者備言前事。紅孩兒道:”師父午憩未醒,你來的正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