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助太子大聖逐假王 護青獅菩薩活君後 (第2/5頁)

假王嘟嚕;“說得好聽,吾要是喜歡夙興夜寐,何苦來披龍袍!”口上應著,“眾愛卿所言極是,容朕斟酌,從長計議..”卻暗中盤算如何收拾這幾個硬頭磣①!正在此間,忽聞報有東土五僧人赴西天取經,來倒換關文。假王松口氣,忙令宣進,群臣便不好再進諫了。

唐僧幾個便將白馬行李留在午門外,只帶公文包袱進宮。那太子隨行,掀起垂網,遠遠見妖道踞在父親王位上,悲憤交加,不禁淚下。行者捅了他一把:“殿下且忍一時!”太子又放下垂網遮任面孔。眾人至丹墀下,拜了假王,假王賜三藏上殿就坐。三藏知是個假貨,不無慌張,上台階時腳底一滑,差點跌倒。行者趁機上前攙師父上殿。假王笑道:“卻是個孝敬的,也一並賜坐!”唐僧坐了繡墩,行者仍立著,道:“小和尚喜直不喜曲!”假王便也隨他,低頭看一眼台下,問道:“既是和尚,怎麽還有戴帷帽的?”

三藏支吾,行者答道:“是個新受戒的,偶感風寒,故此戴帽。”假王不再疑,遂向三藏索度碟關文,唐僧正要取,行者卻按住師父手,直直盯那假王。

假王被看得心慌,道:“你這遠道的和尚,怎的這般瞅朕!又不欠你二鬥紅高粱!”

行者拱手道:“大王,恕和尚直言,你面帶晦色,恐有災氣頃刻而至!

俺師父善蔔,何不求他給大王占一卦,好知端底,以趨吉避兇?”假王佛然不樂:“大膽和尚,再胡言亂語,叫禦林軍大棒子打出!”行者心說:“我的兒,殊不知爺也有根大棒子,整日想打人呢!”遂笑道:“天王息怒,俺師父如算不準,任憑發落!若算得準,大王須依俺和尚一樁事!”

妖道正躊躇,忽大理寺獄官飛報“大葵不翼而飛”。那原是行者毫毛變的,此刻被他收上身了,何處去尋!假王心驚:“怎出這種怪事!——我適間右限皮便有些跳,不知還要出何事,不如叫他給我算算!既是東土來的,或許有些道行!”遂道:“便依你十樁事如何?——快替朕算卦,算準了有賞!算得不對,罰你幾個支三年謠役再去取經!”行者道:“便是這話,一言為定!”便請師父給假王占卦。

唐僧低聲道:“算不得,算錯了要出三年夫子哩!”行者道:

① 硬人磣——方言,指難纏之人。

“不怕,不怕,只照實說即可!”三藏道:“徒兒呀,你自對付,又扯上我做甚!況既無善草,又無銅錢,如何占蔔?”行者暗中拔毫毛變成金錢課筒,交給師父。唐僧便靜下心來,搖錢起課,列出六交卦象,卻成個三。

唐僧道:“此乃蠱卦,元亨,利涉大川..是說大王諸事順達。”妖道聞言大喜,即令侍從取財帛要賞賜三藏。卻又聽唐長老道:“只是列卦象時,初六、六五為老陰,九二為老陽,需變卦為家人①,不知大王要否聽聽判語?”

假王笑逍:“好個貪心的和尚,見朕要賞賜,又變出什麽‘佳人’來討朕的歡心!說說說,任是甚樣肉麻的奉承話兒,寡人也受得了!”唐僧微微一笑,朗聲道:“‘公無長驅,思王駿騏,非其當所,傷折力患’。即是說:

‘先生無馬騎,卻慕君王輿,陰奪為己物,當心析馬蹄’!”妖道聽了,面色變了:“這哪兒是什麽‘佳人’,卻像是唬人!”行者斥道:“你才唬人,本是個假貨,卻來充真!”假王呵呵大笑:“虧你還是個和尚,卻不知這世上萬物真真假假,並無定論:真即是假,假即為真。塵心煩惱,只為執著;諸法歸無。惟怕認真。小和尚,朕問你:色是真是假,空是假是真?”

行者道:“這魔頭竟也談經論禪!俺不與你跑舌頭,只向你索一條人命!”

妖道膽戰心驚:“你這和尚究竟是何人?寡人義下曾‘把你家小孩抱了投井裏’,何苦與朕過下去!”行者冷笑:“你雖不曾往井裏丟小孩,卻在溫湯池中沉了一個大人哩!”假王聞言魂飛魄散:“你、你、你——血口噴人!

左右,與朕拿下這幾個禿髡!”眾武士聽了,便要擁上捉人!不承想太子把帷帽一甩,跳上金鑾殿,大喝一聲:“我乃當朝太子,哪個敢動,誅他九族!”

指著假王罵道:“你這妖道,將我父王騙至溫湯院害死,卻變作父王模樣,哄誑朝野,汙穢宮闈!..”振振有詞,罵了一番,“今日將你假相揭穿,有何話說!”

假王豈肯認賬,反誣道:“自古以來,為奪王位,弑父殺兄者大有人在!

我兒竟也效那幫忤逆之輩麽?——罷,罷!太子欲殺父,父在床上位,本是一脈連,相滅何太急!”遂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起來,像個老娘們似的,“兒呀,你若等不叠,為父把王位讓你便是,何必夥著群野和尚逼宮呢,也不怕滿朝文武大臣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