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宜芳苑八戒窺艷景 綺春閻帝魂申冤情 (第4/5頁)

太子道:“孫長老,莫非我得罪了你?”行者道:“你為太子我為僧,橘南積北各不同。今日偶相逢,明晨各西東。何故言得罪二字?”太子道:

“我道也是,既如此,請飲一杯酒,我還要請孫長老傳授法術呢!”行者冷笑道:“只怕‘朽木不可雕也’!”太子臉兒一紅,卻道:“長老不操刀,安知不可雕!”行者聽太子活中有話,不禁一怔。不復再言,將酒吃了。太子亦陪了一杯。忽喚過一紫裳女子過來,道:“給孫長老剝個石榴兒吃!”

行者擺手道:“老孫不甚喜吃那行子!”唐僧、沙僧只以為行者燒包,皆側目而視。太子不惱,又令那紫裙女孩向行者奉蜜餞果兒。行者已有所悟,便揀個蜜棗兒吃,道:“便是此間?”太子道:“正是,正是!”三藏、沙僧兩個聽不明白,還以為是說那蜜餞果兒的產地哩!宴罷,三僧自回禪房安歇。

半夜時分,唐僧幾個皆已沉沉入睡。行者悄悄起身,閃出廂房,騰空徑至績春閣。原來那太子席間暗中約了他來。紫衣女子獻召榴,取“子時”之意。蜜餞,即“密見”也。入得閣來,燈燭皆熄,只有如水月光,自窗外射進。太子換了身素白衣袍,佩著長劍,正來回踱步。見行者果至,喜不自勝,上前施禮。引行者往裏走,進一小軒,軒裏僅亮一支銀燭,窗矚全用厚厚帷簾蒙著。行者使手扇著風,連道:“好悶!”太子道:“我要與孫長老說些機密話兒,請略忍一忍!”行者才落座,太子納頭又拜,行者忙扶起太子:

“殿下貴為儲君,半個皇帝!如此重禮,老孫消受不起!”太子被攙起,滿臉是淚:“孫長老只見我錦衣玉食、逸樂無度,哪裏曉得我的苦衷!”遂從頭——道來——原來兩年前烏虛國旱魃肆虐,民不聊生,國王內心如焚,三番五次祈雨不得,正無計可施間,忽自大運山來一道土,自稱能呼風喚雨。

國王大喜,待為上賓。那道士果然神通廣大,設壇作法,求來計霖,解了旱情。國王遂將道士視若兄弟,同居一宮,過從甚密。忽一日兩個去溫湯院沐浴,卻只國王一個出來,說道士“思鄉心重”,借“水遁”回仙山了,左右信以為真。國玉也自惆悵,遂將溫湯院封了,再不去彼處洗濯。約百日,太子忽得一夢,見父王滿臉是血、渾身水濕立在面前,訴說冤情:那日赴溫湯沐浴,侍從退出後,那道士冷不防椎了父王一把,登時跌破了頭,昏昏沉沉間,道士趁機把他按入池中溺死,又在身上縛塊大石頭。沉入水底。卻變成國王形容,穿了龍袍,篡了王位..太子驚夢,一夜未眠,次日密見母後,母後也正疑惑,向時國王身體贏弱,遠避美色,而今卻夜夜召幸嬪妃。太子正與王後商議對策。忽報“國王”駕到。太子忙躲在幕帷後,王後怕看出破綻,起身迎接。妖道靈性大,嗅嗅便道:“有生人在,為何藏匿不見寡人?”

便四下尋,太子知躲不過,便破釜沉舟,掣劍閃出幄帷,直刺妖道。妖道側身躲過,一把攥住太子手臂,劍便當一聲落地。妖道大怒,說太子要“拭君篡位”,欲置於死地。幸王後哀求,方作罷。卻要太子即日遷離東宮,去城東禁苑居住。又取出一丸紅藥,逼太子服下。那藥服後,一月之內令人情欲亢奮,貪溺女色。卻在翌月朔日正午心痛如絞,只有食妖道派人送來的黃藥丸方可解除疼痛。不然必死無疑。自此太子之命便捏在妖道之手,先自灰了心,那妖道又趁機贈送美女佳釀,誘其損體喪志。太子飲鴆止渴,欲罷不能,雖日日縱情亨樂,夢寢裏卻又時常想到父仇未報,在為人子!內心惕惶不安。

——“孫氏老,你有斧砍不死法力,想必不凡,不知可否教教在下?”

行者道:“殿下面色蒼白,四肢無力,還要學藝!若真要學,卻也不難:

先戒了酒色,奔跑登山三個月,將四肢敏捷了;再練三個月騎馬蹲襠式,將根基站牢了;冉打半年猴拳,將身體自如了;最後再誦一部經卷,將慧根覓到。便可學藝了!”太子道:“我的娘,這一折騰便是兩三年,長老早走遠了,如何教我!——求長老幫我滅妖吧!若能替父報仇,我願將半壁江山奏給長老!”行者笑道:“俺老孫既不愛江山,又不愛美人,只要個公道。今兒俺只聽你一面之辭,說國王是妖。果然這樣,老孫滅了他有利無害。倘不是妖,豈不妄殺無辜,卻叫你‘弑君篡位’也!”

太子聞言,急得汗淚俱下,正欲分辯,忽聽戶外一陣風響,刮得飛沙走石,樹搖鈴晃。行者也吃了一驚,扯開幕帷,推開窗扇,只見窗外愁雲障月,一片慘淡之色,半空有一鬼影,一臉血、濕淋淋隱在陰風中,太子道:“是我父王!”跪下嗚嗚哭泣。那鬼魂朝大聖施禮,悲聲道:“孫長老,我兒所言句句是真,懇請大聖能施大法力萌滅妖道,為吾報仇!”行者厲聲道:“冤死的國王,老孫知道了!速去吧,莫再弄風作響,驚了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