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虎為媒茜兒動心 猴驚夢三藏遺憾 (第3/5頁)

三藏道:“夫人說的是!貧僧一路行來,吃了無數苦頭,尤其這寒天凍地,真不想再走了。承蒙夫人錯愛,頷首之勞,便可入那溫柔富貴之鄉。呆子才會拒絕!”婦人聞言,歡喜道:“如此說來,你答應了!”三藏道:“只可惜貧僧賫了聖命、領了佛旨..”婦人怒沖沖道,“那便是不應了?”唐僧見婦人動怒,驚慌道:“倒也不是。且容回去商議!”婦人臉色轉緩。“先吃杯茶,再走不遲!”朝秋菊使個眼色。秋菊點點頭,即刻退下。

唐僧吃了茶,婦人才放他“回去商議”。一個丫鬟冷著臉引三藏出了兩道門,朝前一指道:“自個兒回去吧!”三藏見天色已黑,四處是門,道:

“姑娘,好歹領我路,其實認不得了!”“姑娘”秋風掃臉道:“你這和尚好歹不知,還要我伺候你!——鼻子底下是嘴,自個兒問去吧!”轉身回婦人房間。

唐僧無奈,只好憶著來時路徑,往回摸。走了幾個天井,便分不出東西南北了。走走看看,左行右轉,深一腳,淺一腳,跌了幾個筋鬥;好容易聽見人聲,循聲過去,見一扇門裏有燈光,以為找見行者他們了。撞開門,便道:“你們倒自在!也不尋尋為師!..”卻見一只大虎,踞在燈檠下,兩眼炯炯,電火一般,三藏膽戰心驚,正要倒回去,那虎卻認出是生人,一聲咆哮,撲了上來!那唐長老驚叫一聲,倒在地下,魂飛魄散!

正在危急問,內門吱呀一聲,閃出一個女子,見那虎正俯首舔唐三藏,喝住那獸,上前將三藏抱起,臥在床上。她也不喚使女,自取了匜盤,倒些冷水,給唐僧敷面。須臾,三藏醒來、見置身香閨裏,身畔守著如花似玉的佳人,正是茜兒;已卸了晚妝,穿一身繡袍,袒著凝脂般酥胸,含情脈脈,沖他笑。三藏道:“這是夢,還是醒?”茜兒道:“夢即是醒,醒即是夢。”

三藏輕嘆:“吾只怕‘風驟花墮夢不長’!”茜兒道:“倘占了花期,‘落紅片片亦留芳’。”三藏已清醒;坐起道:“貧僧不敢‘無中生有’。”茜兒垂香鬢,廝摩著三藏面頰道:“我偏叫你‘得意忘形’!”三藏口訥。茜兒乘機倒在三藏懷裏,纖手柔曼,遊魚似的,撩撥得唐和尚骨軟體麻。幸本神尚在,死命斂著衣衽不松手。

茜兒嗔道:“哥哥只護著那鈕扣子做甚?”唐僧不作聲。茜兒又道:“哥哥莫非嫌奴家醜陋,一星兒心不動?”三藏老實道:“誰說的!貧僧能博小姐青睞,實乃三生有幸..”茜兒喜悅道:“你卻直說,喜不喜歡我?”唐僧道:“又喜又怕。”茜兒一怔:“怕我?我又不是老虎!”唐僧哼唧道:

“你卻養只大老虎哩!”茜兒摟著長老樂不可支:“怕它做甚,不過是只大貓!等你成了我家主人,便曉得了,其實好耍!”三藏央求道:“姐姐抱忒緊了,透不過氣來也!可能松些?”茜兒撒嬌,“偏不松你,叫你護!嫌悶便解衣裳呀!”唐僧道:“貧僧不敢!”茜兒笑道:“小女子卻敢!”便胳肢唐僧。唐僧癢得不行,遂松了手,叫茜兒趁機把他大襟扣兒解了!把頭貼到唐僧胸上,癡情道:“第一眼瞧見哥哥,奴家便仿佛在何處見過似的..

想啊想,原來是在夢中..”

三藏不曾想馴虎女子也有這似水柔情,不禁感動,眼眶盈淚道:“姐姐何必為我這苦行僧動情?只怕是..多情反被無情惱!”茜兒捂他的嘴道:

“休說了,其實我知哥哥不能留在我家。

出家之人多不戀富貴,不貪安逸..我只是不想與哥哥失之交臂。倘能使哥哥垂愛,哪怕只有一宵恩愛,奴家一生足也!”唐僧聞言,止不住熱淚滿面,“貧僧何德何才,讓姐姐如此刻骨銘心來愛?”茜兒只道:“奴家願意!..”與他拭淚,逗他笑:“你再哭,我便喚大老虎進來咬你!”三藏道:“便喚吧,情願叫你的老虎吃了!”茜兒嬌嗔道:“想得美,我還舍不得呢!”兩個你一言我一語說著話兒。

卻道行者幾個,在客廳吃著酒等候師父。左等不來,右等不至。八戒道:

“也老大工夫了,莫不是一拍即合,已吃罷合巹酒,入洞房了?”行者道:

“胡說,師父做東床,喜酒總要讓為徒的吃一盅。哪有偷偷摸摸便幹事的!”

沙僧道:“二哥嘴上也積點德。師父豈是見異思遷之人!”八戒搖頭道:“難說!人皆言‘和尚是色中餓鬼’——休看師父外表正經,難保心裏不想那事!”

起身道:“猴哥,俺去找找師父!好歹不能叫‘老虎’咬了師父!”行者也不無擔憂,遂道:“去看看也好——快去快回!”八戒丟下酒盞,道一句“猴哥,你信不過別人,還信不過俺老豬!”樂顛顛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