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側(第3/18頁)

顯鴻臉色極為難看,興隆祥欺人太甚,聽到側側的話,他輕擡右手,驍馬幫諸人立即拔出兵器,湧上前來。

皎鏡擰眉冷對,深感有什麽地方不對。

風功在眾人的冷眼中微微而笑,走到一只竹節熏爐前,添上一味新香。顯鴻色變,皎鏡輕輕一嗅,搖了搖頭,示意香料無毒。

風功回首看向側側,俊美的笑容裏依舊情意綿綿,悠悠說道:“南嶺有一種蠱毒,名曰‘妒’,一旦種在人身,便會寄身臟腑。除了一心一意愛上下蠱者外,對他人略動心思,就如萬箭穿心般疼痛。此毒無物可解,唯有與下蠱者合為一體,方可破除。坊主你不嫁我,又能嫁給誰?”

他霜般容顏,現出森森之意,皎鏡終於明白,立即翻掌扣住側側脈搏,凝神搭脈。

長生遍體徹寒,驚望那本《織染譜》,想來蠱毒就在書上。他再不想忍,從靴子裏拔出防身的匕首,風功冷冷望他一眼,說道:“各位最好不要妄動,我若死了,妒蠱永不可解,必定害死坊主。”

長生雙手顫抖,恨聲道:“不殺他,讓他吃點苦頭也好。”丹心苦笑道:“這位少東家的武功比我還好,你怎麽打得過他?”

側側的面容卻無苦楚,處之泰然,眼中再無風功其人。皎鏡神情一黯,手中銀芒一閃,數枚銀針直飛風功要穴。風功也是了得,錦衣翻飛如蛟龍甩尾,輕易一掠躲了過去。皎鏡嘴角冷笑,風功只覺脖間一麻,像是被蟲蟻叮咬了一口。

他摸了一把,竟是一枚繡花針。

側側玉手低垂,道:“來而不往非禮也,少東家贈我蠱毒,我略備薄禮,敬請笑納。”

風功的脖子頓時無法動彈,一根筋如被吊起,心也懸在半空。他故作輕松嘿嘿一笑,拱手道:“坊主好手段,我越發喜歡了。既不想見我,我先告辭便是,等你改了心思,再來相見。”忍痛直了脖子往外走去。

皎鏡喝道:“慢著,拿走你的鬼玩意。”興隆祥的人低頭取物,小心翼翼包了那冊書與其他物件,匆匆跟了上去。

臨到門前,風功突然一頓,朗聲說道:“那奇獸名曰‘祈如’,坊主不妨尋來,許願解毒如何?”言畢,大笑出門去,可惜無法仰頭,少了幾分俊雅。

明月台外夜色清冷,顯鴻只恨沒有暴風雪,把對方都埋了才好。待興隆祥諸人退走,他急忙惶恐請罪,丹眉好言安慰了幾句。

側側容顏黯淡,眉尖緊蹙暗忍痛楚。她對風功自不會有一絲念想,那妒蠱遂在臟腑裏噬咬,病骨衰筋。

皎鏡叫顯鴻端來一張枕榻,直接讓側側歇在上面,辨證良久,提針疾刺數穴。

長生眉頭緊鎖,問道:“能逼出蠱毒麽?”

“南嶺蠱毒甚多,有地蠱、金蠶蠱、蜈蚣蠱、蠍蜴蠱、百蟲蠱、飛蠱、水蠱、蛇蠱、血蠱等,解法不一。譬如中金蠶蠱者,濃煎石榴根皮汁飲下,即可吐出蠱蟲。”皎鏡緩緩說道,似在沉思,“蠱毒在上則服升麻吐之,在腹則服郁金下之,還可嚼當歸解毒。”

顯鴻忙傳來藥物,皎鏡看也不看,長生急道:“為何不用?”卓伊勒悶悶地道:“厲害的蠱毒與疾病不同,多半只有下蠱者可解,師父說的藥物並非根除之法,這幾針僅能暫控妒蠱蔓延而已。”

長生怔了半晌,幾乎要落下淚來。卓伊勒道:“風功說的寶物,不知是真是假?”丹心道:“巧言令色,真有此物,驍馬幫在北荒經營多年,怎會一無所知?”

皎鏡摸了摸光頭,喃喃地道:“我也養了蠱,要不要搏一回?”他遊歷南嶺時對蠱術精研多時,捉了無數蠱蟲,配出一只蠱王,平素養在罐子裏,這回帶到北荒,原想它再汲取北地蟲毒。

南人常用蠱毒,皎鏡皆有解救之法,妒蠱是初次聽聞,穩妥起見,尚須仔細斟酌對症之道。側側見他如此慎重,情知此毒難解,溫雅微笑道:“大師毋須多慮,盡管出手。”

皎鏡揮了揮手,卓伊勒苦了臉端來一只白釉剔花牡丹紋罐子,小心翼翼放在幾案上,遠遠避開。

長生拉了他低問:“這是什麽?”

卓伊勒悄聲道:“師父自己琢磨配制的蠱蟲,其毒無比,幾千只蟲互相咬出來的。配藥試了半年多,有三種解藥可用。”

眾人見皎鏡始終鎖眉,推敲解蠱之法,知他沒有十足的勝算。

顯鴻搓手試探道:“說起來,太師大人為王上求瑞獸,正在披夷山上,不如請他來試試,或許真有那種奇獸也未可知。”蒼堯太師陰陽通獸語,有馴獸之能,顯鴻心存萬一之念,見皎鏡沒有再反對,囑咐屬下傳信去了。

一時氣氛沉悶,顯鴻去了熏爐裏的香,換上新采摘的折枝臘梅。梅蕊含羞吐艷,襲來幽幽嬌香,把席間的愁緒怨思沖淡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