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華(第4/5頁)

夙夜道:“你想帶走湘夫人,又有何用?異熹大少爺莫非也迷戀她?”

“哈哈,這是什麽話,他們是一家人,總要團聚的呀。夙夜大師,說到底這是別人的家事,倘若攖寧子馬上把家業傳給異熹,你們留著湘夫人又做什麽呢?”

狐嘏並不想與夙夜磨嘴皮,奇怪的是,這位傳說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靈法師此時聊興正濃,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於是他幻出一個化身繼續對付夙夜的嘮叨,自己則隱身飄向丹眉的房間。

狐嘏一點也沒有把握能逃過夙夜之眼。

但夙夜不曾發覺,依然和他的化身一來一往地如流對答,狐嘏在竊喜的同時警惕,不知道夙夜是否故意設下圈套要他去鉆。好在門房上的禁制難不住他,稍微忍住一點疼痛,狐嘏的真身隱形進入了房間內。

他一眼看出丹眉等人圍坐之地有法術的陷阱等著,不以為然地暗笑,罷了,不與這些凡人一般見識,今趟就不取他們性命。狐嘏樂滋滋地走到湘妤面前,唉,這尤物一次比一次撓他的心,有回還讓他混亂到念錯了咒語,差點反噬己身。

湊近了去看,哎呀——

十八顆巨珠驟然大放光芒,將狐嘏照出了原形。他知道敗露,顧不得對付丹眉揮來一劍,情急下抱起湘妤的軀體就想往外沖。

湘妤竟活了過來,飛針走線,毫不留情地穿過了他的鎖骨。

狐嘏忍不住嚎出了聲,為什麽,他眼中的一個死人,會用浸過透骨水的針線,穿過他的法身?他哀哀地苦嚎了一聲,松脫開抱著湘妤的手,而丹眉的破邪劍已經砍到——

法身被狠狠撕出一個缺口,狐嘏強烈地感受到劍上有靈法師的靈氣駐留。夙夜的靈氣像一條陰森的蛇,噗地化入他的體內。他的傷並不礙事,血肉之軀對於靈法師而言很容易修補,但沾了他人的靈氣卻是致命。各派修煉法門不一,靈氣在體內無法共融,有他人的靈氣在,等於隨時能讓人跟蹤到形跡,甚至,那靈氣如有意識般亂竄,將對宿主造成絕大的損傷。

狐嘏痛苦地感到,在外面故示平庸的夙夜是想引他來上這個當。

可惜已經晚了,如今他能做的,是即刻尋個僻靜處,把夙夜的靈氣想法子逼出來。什麽榮華富貴,他想也不要再想。狐嘏忍痛得出這個結論,飛身遁去。

臨走,經過夙夜身邊,狐嘏不服氣地念動咒語,向他的臉吐出一口黑煙。

夙夜的胸口湧出一道暖暖的白光,將那口黑煙抵消得一幹二凈。狐嘏並沒看清原委,在攻擊了夙夜之後,他本著走得越遠越好的念頭,瞬間飛出了崎岷山莊。

留在原地的靈法師摸出貼身戴著的玉麒麟,微微地一笑。他是紫顏,夙夜聽他說要扮成自己時,曾懷疑過他的易容術。的確,要想易容成一個連容貌也看不清的人,千難萬難。

可是,紫顏想嘗試。

夙夜認同了他的嘗試,任紫顏看清自己的臉。在夙夜心中,就算深刻地記下他這張臉,未必就能摹擬得出。但是紫顏做到了。一張有著風雲變幻、不可捉摸的臉,正如夙夜給予人的印象。

當紫顏扮成夙夜走出來時,沒有人能否認他就是夙夜。

“夙夜大師剪個紙偶,不就能扮成他自己了?”明月不解地問。

今次是夙夜搖頭,“如果對方是靈法師,能看出紙偶沒有人氣。”他森然一笑,對了明月道,“當然,我也可以用法術讓你變成我……”明月一驚,當即不敢與他對視,聽了他微笑著說,“只是,你不覺得,易容術更有趣一點嗎?”

是的,夙夜認為,同樣是障眼法,看紫顏於掌下翻飛容顏,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情。

紫顏默默地撫摸著玉麒麟,狐嘏應該告訴烏荻,夙夜留在了青蓮院。這樣的話,藏匿在碧聚峰黑暗洞中的夙夜,就有一擊而中的機會了。

是他提議把青鸞易容成湘妤,有了寶珠呵護,狐嘏並沒有看出她是活人的破綻。這提議大膽且冒險,但青鸞一口答應,說:“出其不備才能致勝,我不怕。”

他回到屋中,眾師額手稱慶。丹眉搭著紫顏的肩膀,道:“若是我年輕三十年,一定代你去!剛才你在外面,真嚇壞我們。”

紫顏笑道:“連青鸞都不怕,我一個男人怎好心生畏懼?何況我易了容,誰又敢輕易去惹夙夜大師的麻煩?”

“這個鏡奩送給你。”丹眉捧上一只雕漆鏡奩,打開後暗藏多個格層,內裏更嵌套了冰鑒,“我看你那些易容器具到處亂放,就讓它幫你收拾吧。”紫顏愛不釋手,連忙謝過。

傅傳紅擔心姽婳的安危,紫顏安慰他有璧月、墟葬、夙夜和皎鏡在,五人聯手,不會有事。傅傳紅情知胡思亂想無用,便取了絹素筆墨,一心一意去畫姽婳的人像,微顰淺笑,嬌憨動人。青鸞閑來無事,又扮湘妤躺好,躺足一個時辰,幾乎真要睡過去好夢一場。陽阿子見眾人等得心浮氣躁,叫上明月輕奏一曲,果然起了效用,眾人眉宇皆是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