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影青俑(第2/9頁)

當空的烈日忽然被厚重的烏雲所遮擋,頃刻之間狂風驟起,吹得旌旗招展獵獵作響,瞬間雷電大作,風沙撲面,隨著傾盆大雨落下的,便是一蓬血雨……

啞舍沉重的雕花大門發出吱呀的聲音,陸子岡隨後就聽到了拐杖拄在地板上的聲音,連頭都懶得擡起來,繼續專注地握著錕刀雕刻著手中的玉件。

館長也不用他招呼,自來熟地把手裏的一個錦盒放在櫃台上,便小心翼翼地拿起手邊的一盞茶碗,輕手輕腳地欣賞起來。開什麽玩笑!看這釉色、毛口、淚痕,還有這芒口,一看就是晚宋定窯,而且還是少見的黑定,再看在澄清的茶湯中,碗底那清晰可見的葉片花紋不用再做過多的鑒定,館長已經確定這是一盞宋定窯黑釉葉紋碗。

雙手不禁顫抖了一下,館長連忙把手中的茶盞放回櫃台上。造孽啊!這種品質的古董,就算在珍寶如雲的台北故宮博物院,也有資格擺在玻璃櫃裏讓人欣賞。而在啞舍這裏,就變成了隨意泡茶使用的器具了。雖然本來這茶盞就是喝茶用的,但館長無論看過多少次也還是適應不了。

館長又是糾結怕碰壞了又是想要拿在手裏摩挲,對著黑定茶盞發了會呆,他才把視線轉移到了陸子岡那邊,一看之下不由更為震驚地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鏡。

他這是眼花了嗎?陸子岡什麽時候有這麽好的手藝了?難道當真被那個明朝的陸子岡附體了?

看這玉件上的牡丹花雕的,簡直連花瓣上的脈絡紋理都雕得清清楚楚,甚至連上面的露珠都讓人有種泫然欲滴的感覺,再加之所用的玉料是和田玉的籽料,羊脂白皙,圓潤光澤,連留皮的那點黃色正好落在了牡丹花的花蕊之上,陸子岡此時正在用錕刀雕刻那裏。

館長完完全全看入迷了,也知道不能隨意打擾,萬一這一刀下去多半點力道,這塊巧奪天工的玉件也許就毀了。他眼睜睜的看著牡丹花的花蕊一根根的出現在眼前,附近顏色深的地方則被陸子岡巧手雕成了一只蜜蜂,翅膀薄如蟬翼,好像下一刻就會展翅欲飛。

這個過程中,館長是連呼吸都怕驚擾陸子岡,一直悄悄地放輕了呼吸,所以直接導致陸子岡都忘記身邊還有個人圍觀了。當他雕完蜜蜂,在玉件的背面用錕刀刻了一首詩,並且順手落了個子岡款後,這才擡起頭,打算拿起手邊的茶盞喝口茶潤喉。

手這麽一伸就撲了個空,他這才發現啞舍的店裏多了一個人。陸子岡眼見著那盞黑定葉紋碗放在館長的面前,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被館長大叔上上下下摸了個遍。他嫌棄地撇了撇嘴,從櫃台裏翻出一盞和之前那個差不多大的茶盞,拿起茶壺重新給自己沏了壺茶。

即使面前又多了個宋定窯黑釉鷓鴣斑碗,館長也沒那麽激動了。他的神情都有些飄忽,他沒看錯吧?那麽精巧絕倫的雕工!那麽正宗的子岡款!若不是他親眼看著這塊玉件的雕成,估計再加上一系列淬醋、褪光、染沁等造假手段之後,說不定他都會以為這是塊明朝陸子岡的真品……

難不成,這啞舍其實是個造假貨的鋪子?

館長立刻就把這個懷疑否定了,造假也是某一方面專精,總不可能所有古董看上去都像那麽一回事。再說他從啞舍裏得了多少好東西,總不能個個都打了眼吧?更何況,歷代都有仿子岡款的玉件,只是面前這個小子雕得實在是太像了。

陸子岡可不管館長心裏都琢磨什麽,他巴不得這大叔胡思亂想,從此離啞舍越遠越好。這些天這大叔天天上門,也不說有什麽事,都是顧左右而言他。喝了口熱茶,陸子岡掃了眼今次櫃台上多了的那個錦盒,嘆氣道:“館長大叔,我都說了老板最近不在,你就算帶著東西來找我也沒用啊。”

經他這麽一提,館長才想起來意,連忙道:“小陸啊!叔我這不是真找不到人幫忙嘛!來幫我看看唄!”

陸子岡勉為其難地把館長面前的黑定木紋碗拿過來洗了洗,重新給他倒了碗茶,作出洗耳恭聽的架式。說實話,陸子岡本是抱著打發時間的念頭,但隨著館長略沙啞的聲音,他的神情越來越嚴肅。

館長年前的時候,因為腿腳不好,去了昆明療養。不過他是個閑不住的,沒多久就和昆明的同行們搭上了線,不久之後就聽聞了大理古城出土了一座古墓,便按耐不住坐著火車跑了趟大理。因為身份的緣故,雖然沒有直接參與大理古墓的發掘工作,但所有出土的古物他也都一一過目了。這座古墓在上報國家之前,就已經被當地人發現了,而且因為地域偏遠,所有當考古人員封閉現場的時候,有一大部分古董都已經被人偷盜走了。館長不死心地在當地流連了許久,倒還真讓他買到了一個疑似從這座古墓中出土的瓷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