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消失詩人的追慕曲 三

即使是已經過瞭十二年的現在,老板的回答在騫的頭腦裡也依然是栩栩如生。

“你應該用石頭打他的。真是位心胸寬大的仕女啊。”

“因為他是叔叔你的人,要管教應該是由叔叔來管教才對。哪有人敢在大平原上面玩火的呢?”

“嗯,沒錯。對不起瞭。”

所以騫還沒來得及對著這個可恨的女子痛快地罵出各種臟話,後頸就被老板一把抓住瞭。之後他就隻好開始受一場嚴厲的教訓,內容不外乎在大平原上玩火不但是對神聖的褻瀆,而且比當賊還要糟糕雲雲。當時老板相信,真正的教導必須要伴隨一頓好打,才算完成。(當然到瞭騫的身體已經長得十分健壯的今天,老板是無法動手瞭,但是他對這個教條的信念還是一點都沒變。)

就這樣過瞭十二年之後,當時頭頂被打瞭一棍的少年,現在正因為一場荒唐的求婚,感覺猶如頭頂被打瞭一棍。

露米娜絲升起瞭。

雖然隻坐著一會兒,但是在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擋風的大平原上,他的身體已經被凍得蜷縮瞭起來。騫輕輕將身體放松。金錢獵人對於這遼遠的虛無之歌似乎感受不到任何感動,隻是勤勞地吃著晚餐。騫把金錢獵人叫過來,把馬鞍放好,然後沿著月光下浮現出的路開始奔跑。順著蔓草間細細地延伸著的古代道路的痕跡,騫一直跑到露米娜絲月正當中的時候為止。

看到月光照射著的騫奔跑的模樣,宓松瞭口氣。無意識中呼出的氣在原本平靜的水面激起瞭漣漪,水面上浮現的景象開始變得模糊。

沒有必要再看瞭。騫到明天中午左右才會抵達這裡。

宓揮動雙手,將儀式結束掉,然後將裝在盆裡的水倒掉。她總是如此,倒水的這個動作雖然跟儀式的其他階段比起來不具什麼意義,但是她的手部動作卻總是格外小心。那心情就像她倒掉的東西不是水,而是自己的未來一樣。到最後脫下面具的宓不自覺地對自己說:

“騫很晚才會到。”

葩噗哧笑瞭出來。然後她看著宓丟在床邊的背包,說:

“‘騫很晚才會到。’呵呵。你說‘騫很晚才會到’?反正你要離開瞭,不管騫晚到不晚到,你都會離開,不是嗎?難道就因為騫會晚到,你就要慢慢地走嗎?”

“就算是宓,也是可能有所執迷的。”

葩幹脆整個人躺到瞭床上。床大大地搖瞭搖,葩晃動著雙腿。

“沒錯沒錯。繼續往前一寸寸推進吧。騫會突然把門打開進來。到時候你就不要說:‘啊!我本來想離開,但是你回來得實在太快瞭!我既然已經見到你,現在我就走不瞭瞭!’之類的話。知道嗎?跟騫結婚之後,你偶爾可以歪嘴笑著說:‘宓真是個幸福的女人!’到死為止都過著有趣的生活。姐姐如果生下瞭小孩,我也可以代為扮演母親的角色。如果生的是兒子,我就當第一個讓他有幻想的女人吧。如果生的是女兒,我就當第一個讓她有情敵意識的人吧。用一句話說,除瞭生小孩之外,其他的一切我都可以幫你做。”

宓雖然想要回答些什麼,但還是放棄瞭。葩現在似乎很生氣。她聽到自己姐姐說要出門遠行一趟,而且也許永遠不會再回來,是不到兩小時之前的事。宓並沒有再說什麼,隻是拿起瞭放在椅子上的褲子。

葩望著天花板繼續吵吵嚷嚷的過程中,宓都在換衣服。換上的是冬天牧羊的時候穿的厚實襯衣以及工作褲。換好瞭衣服之後,宓看瞭一下自己的腰帶,然後對葩說:

“劍在哪裡?”

葩抬起右腿,用腳尖指著壁櫃。

“我的劍?在底下抽屜裡。劍刀我已經磨過瞭。如果姐姐能分出哪邊是劍刀,哪邊是劍柄,應該就不會發生不小心將自己指頭切掉的事情瞭。”

“嗯……短的這邊是劍柄吧?”

“大概是吧。閃耀發光的那邊是劍刀。你現在既然會分瞭,我就教你些劍法好瞭。劍柄要拿在姐姐手上,劍刀要刺進敵人身體。隻要能遵守這個原則,姐姐你就天下無敵瞭。即席劍法教育完畢。”

葩開的玩笑左耳進右耳出,宓打開壁櫃,拉出底下抽屜,就看到瞭一個長長的佈包。拿起用佈包著的東西之後,宓感到意外沉重而驚慌,看到這一幕的葩做出瞭不安好心的笑容。

將佈一打開來,就出現瞭一把長長的劍。

看瞭黑黝黝的劍鞘以及沉重的護手,宓感到一陣暈眩。閃耀著褐色的劍柄對宓而言,簡直就像綁馬的馬柱一樣粗大。自己真可以握得住那東西嗎?宓一下子不敢伸出手去拿,隻是觀察著佈縫中顯露出的沉重之物,微微顫抖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