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篇《朝夕陽飛翔的龍》四

亨德列克在我盥洗到穿衣服的這段時間,站在庭院裡,一動也不動。要是有人看到,一定會以為我傢庭院裡長瞭一棵人形的樹木。

我翻找衣櫃,想要換穿衣服,突然間,我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可是我再仔細一想,其實這隻是幾個月前的事。

那是在老爸要離開的幾天前的一個夜裡吧。老爸不知道寫瞭什麼東西,然後就把它放到衣櫃上面瞭!我摸索瞭一下衣櫃上面。過瞭一會兒,我就在衣櫃上面發現到一張蒙瞭灰塵的紙張。

給修奇:你發現到的這封信裡寫的是我的遺言。雖然我說這是遺言,其實也沒有什麼話要說。你就原諒我吧,沒有好好照顧你長大成人就這樣離開瞭你。如果你這小子不原諒我,又能怎麼樣呢?反正我也已經死瞭。

眼前一片茫然,一定會覺得無可奈何,但是死亡其實並不是什麼瞭不起的事。其實沒有特別不同的地方。隻是想看我的時候,看不到我,想和我講話時,無法和我講話,可是我愛你的心依舊不變(你這小子,死人會有特別改變心意的事嗎?哈哈哈)。

不過,我拜托你,你趕快把我忘瞭吧。

我不希望被留在你心裡頭。我覺得死掉的人幹涉活著的人太多,並不是件好事。而且活著的人不讓死掉的人死,這也不是件好事。你就讓我靜靜地被遺忘吧。你要是緊抓著有我的記憶不放,隻會使你情緒很累。反正我都已經死瞭。你就靜靜地接受這個事實吧。最好你還能笑著嫉妒我好瞭。

因為,你老爸我現在啊,已經從痛苦和煩悶中永遠跳脫出來瞭。哈哈哈。

你快樂,我就會快樂。這個事實是我死瞭也應該不會改變的事。所以,你就快樂地活著吧。因為這樣一來,我就算死瞭也高興。

再見。

哎唷,老爸……我緊抓著老爸的遺書,開始格格笑瞭起來。但是過瞭一會兒,我手上的遺書卻開始看起來很朦朧。

我大致準備好之後,走近亨德列克的身旁。可是,我都還來不及講話,他就已經邁步走出去瞭。結果我什麼話都沒講,隻能跟在他後面走。

他在樹林裡走路的步伐,甚至像是比我還要熟悉那條路般地快速。走瞭一段路之後,亨德列克突然開口說道:“你幹嗎全副武裝啊?”

“咦?”

“你那身甲衣的聲音加上劍的當瑯聲,實在很大聲。都已經回來故鄉瞭,你現在不是要去吃飯嗎?”

呃。我這才發現到,我把之前在冒險時所穿的硬皮甲,甚至還有巨劍都穿戴出來瞭。而且我手上還戴瞭OPG。我用尷尬的語氣說:“啊,對哦。我習慣瞭,才會這樣子。在旅行的那段期間裡,我大概都沒有卸下武器裝備。現在我才發現,如果沒有這樣,我會覺得很空虛。”

亨德列克微笑瞭一下。這笑容代表什麼意思呢?他說道:“愛情是種束縛嗎?”

“有頭有尾才能知道是牛還是豬吧。”

“真是沒話可說瞭。我們趕快走吧。”

真的是。他說沒話可說,結果我卻更加在腦海裡有話揮之不去。亨德列克隻是對我笑,並沒有要再說其他話的臉色。那麼一來,這就像是丟給我一個課題瞭。

他再怎麼看都不像是昨天的亨德列克。那麼,我最好是叫他泰班。三百年的挫折痛苦已經被亨德列克帶走,如今在我眼前走著的隻是泰班嗎?

這算是件稀罕的事吧。

在散特雷拉之歌,正在進行醉客的處理作業。海娜阿姨用熟練的動作扶起醉客,用水潑,還用更烈的酒給他們喝,就這樣,她盡量讓大廳那一大堆醉鬼嘗到瞭冬季早晨的美好。在這番忙碌的作業之中,海娜阿姨還是對於走進大廳的我以及泰班,快活地打瞭招呼。

“歡迎光臨!啊,今天修奇也要一起來吃早餐啊?”

泰班面帶微笑,說道:“你好像很忙。就先別管我們,慢慢準備吧。反正現在時候還早。”

泰班在大廳角落選瞭一個位子,我則是幫忙海娜阿姨,進行醉客處理作業。我一邊避開昨晚的那個狂亂宴會的殘留物,一邊扶起那些醉客,在這段期間裡,我還不時一有空就觀察泰班的臉色。不過,泰班隻是一副很平凡的表情。真的是一副在酒店角落靜靜等待早餐的老人表情,也就是說,我隻能感受到他流露出他對一輩子當中一直會來臨的早餐覺得有些厭煩的那種平靜的幸福感。

泰班坐著的那一桌,有冬季早晨的低矮陽光照耀著,所以在那周圍飄浮的金色灰塵,使他那副平靜的模樣更顯得微弱且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