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迷城變 第一章(第2/3頁)

哭喪著臉我回客廳去拿修墻工具,進門先打了個寒噤,腿上莫名一輕,一跤便摔了下去,出於本能我跳起來氣急敗壞的嚷嚷:“誰,誰下我袢子?老狐狸,你舍得回來啦?”

然而這次認錯了人,不是南美。來的雖也是一個熟人,卻是那種能不見最好永遠不見,路上碰到都走遠一點免得羅嗦的那一種:破魂長老,服萊。

他還是老樣子,矮矮個,銀長發,黑色的外衣,臉上皺紋層巒疊嶂,面無表情的抿著嘴。

我一看到他,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嘴巴張到碗口大,卻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向我點點頭,那單調的聲音沙沙的說出我怕了好多年的一句話:“我來接小破。”

我腦子一暈,還沒來得及有反應,辟塵已經揮舞著鍋鏟從廚房裏沖了出來,威風八面招呼我:“豬哥,帶小破趕緊跑,看我用真空大法憋死丫的。”

我眼尖,瞥見服萊身後背了個藍幽幽的小包袱卷,一看身形就是小破。人家已經先下手為強了。果然,服萊很好心的提醒我們:“來不及了,我已經把達旦大人打好包了。現在帶他回去度十三天的靜空期。”

一聽十三天,我又好象看到了沙漠中的綠洲,滿懷期望的問:“十三天啊?十三天後呢?我到哪裏去接他?”

混蛋服萊搖搖頭:“之後達旦大人就要接續破魂權位。你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那天服萊走後,我和辟塵做了好多犀牛珍珠斷續膏,因為他一直不停不停的哭,眼淚落了滿盆子,每接夠一定的數量,我就拿去和珍珠粉,加配藥熬煮,最後得出來的東西可以治好天下一切風濕疼痛關節僵硬之類的毛病。我準備把這些都放到陰涼處儲藏起來,要是以後老無所養,就拿去街頭賣賣。到得半夜,終於等到他哭夠了,擦了把鼻涕,對我說:“好了,換你。”

作為一個基因正常的人類,我的眼淚毫無建設性,不過有一點可取就是,我哭起來比辟塵有藝術性得多,一邊保證基本的涕淚縱橫,一邊絮絮數叨小破如何聰明伶俐,乖巧可愛,有理有節,能文能武,直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上窮碧落,下絕黃泉,當真聲情並茂,唱作俱佳,下動山川,上遏行雲。辟塵一開始還頗配合我,頻頻點頭贊成,還遞上熱毛巾表示鼓勵,後來越聽越不是味道,突然陰森森對我說:“豬哥,你道什麽苦情呢?你當小破死了嗎?”飛身上來,就地把我踩得只有一張紙那麽薄。打完這架,東邊已經翻出魚肚白。我們筋疲力盡的躺在客廳地板上,看窗中第一縷陽光悄悄透入,空氣中蕩漾著屋外玫瑰新開的溫柔芳香。一切都是靜悄悄的。很久,辟塵輕輕的說:“豬哥,你今天不用送小破上學了。”

一個人的傷心極限到底可以去到哪裏呢?讀了兩本書的辟塵認為是孟姜女那個級別,可以哭得把一堵好大的墻都倒掉,豬哥你做不到吧。我很老實,我是做不到,不過我也不算差了,昨天晚上小試牛刀耳,不就搞得四周的鄰居紛紛搬家嗎?辟塵聽到這裏嘆了口氣,說:“那,豬哥,我們也搬家吧。”

是啊,我們也搬家吧。看看四周,熟悉溫暖的一切突然間變得極為陌生。望向樓梯口,朦朧中一個穿狗熊睡衣的小娃娃正連滾帶爬,氣急敗壞的沖下來吼我:“上學了上學了,遲到要罰站了。”

我喜上眉梢的迎上去:“不急不急~~”

四字破唇而出,我已經知是幻覺,悲從中來,不可斷絕。要不是犀牛反應比我還大,已經一頭栽到地上開始生產新一輪的藥物原材料,我恨不得和他抱頭痛哭一場。不行,搬家,一定要搬家。搬到青城山去,躲到後山買塊地去。這輩子不出來了。屋子不要了,反正這裏一直都鬧鬼,等我們走了那些怪東西都會跑回來住。衣服拿兩件,小破最愛的瘌痢熊帶上,結束停當,我準備拔腳就走了。轉眼看見辟塵挑了個好大的擔子出來,油鹽醬醋,鍋碗瓢盆,連抹布也沒拉下,在鍋蓋上蓋了一溜。我忙叫住他:“做什麽去?”他眨巴眨巴眼,好嘛,圍裙都是系著的:“搬家呀,搬了家我們也要吃飯嘛。”我指指那個擔子:“你帶著這個去坐飛機?要超重的!超重好貴的!”辟塵嘆口氣,憂郁的說:“豬哥,你以為我們還有錢坐飛機嗎?你不記得你失業很久了嗎?我們要節省啊,節省就是說,我們走路去清城山吧。”

拍一拍擔子,他還補充一句:“萬一路上斷糧了,我可以擺個地攤賣賣雲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