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轉蛾眉馬前死---《水晶劫》 五、風盈袖(第2/3頁)


  路牽機到守潭人的小屋,著實出乎風盈袖和風老爺爺的意料。慌忙之中,風盈袖倒還記得問宣井童討的晶肉和奶酪都還沒有拿來。才說了一句,路牽機就伸出手把她拉上了馬背。晚上風盈袖煮什麽並不重要,路牽機總歸是要帶她去山上坳走一走的,村人對守潭人的態度實在讓他憤怒。尚慕舟說他浮躁,便是指他縝密心思後面依然是熱血沖動。

  路牽機是鷹旗軍統領界明城由宛州帶到九原的那批遊擊之一,武技相當出色。可是能夠在短短數年之內由一名新兵升到左路遊擊副統領,不是只靠著打打殺殺就可以的。鷹旗軍諸將,有武力冠於全軍並稱雙傑的尚慕舟和駱七笙,有神力無敵的賀南屏,有百步穿楊的索隱,甚至有善工機巧的水磨奧努,但是要說到心機深沉,一定就是路牽機了。尚慕舟那麽吝於誇贊手下的人也忍不住對界明城評價過路牽機:可惜年輕了些,總還有些浮躁,要不然界明城笑了起來:也好也好,要不然不是又多了一位項公子?其實路牽機的胸中雖然沒有項空月那樣的丘壑,也稱得上算無遺策了。帶著風盈袖在山上坳跑馬,不是上集市買菜那麽簡單。在路牽機的心中,還有個他自己也不想翻開的念頭:若是能讓風盈袖折服於他,那也許更容易打探出響水潭的秘密來。這一次出動了十九路的斥候尋找青石六井的源頭,路牽機始終都認為山上坳的這個方向才有正解。去一趟神秘的響水潭,那可比什麽都強。就算要過風盈袖爺爺這一關,也還是從風盈袖身上打開缺口更容易些。只是這時候,他自己也不知道這些理由該擺在前面還是後面,畢竟起意帶風盈袖進村是因為村人對她的歧視。

  風盈袖還是很緊張,她僵硬的肢體說明了這一點。即使從後面望過去,也能清晰地看見她小巧的耳垂通紅一片。路牽機有些想笑,卻又不敢,忽然看見風盈袖回過頭來,一字一字地說:路大哥,我一直都想到村子裏來。說著倉促地扭轉頭去。路牽機看見兩滴晶瑩的水滴飛入了烏騅蹄下的黃塵。一刹那間,路牽機把響水潭和六井都深埋到了心底。他扶著風盈袖柔弱的雙臂,鼻梢飄動著她長發上的松針香氣,他心中一片柔軟清明。這時候烏騅馬好像又跑得太快了些。

  天晴的時候,風盈袖可以從自家的小屋門前望見宣井童家的屋頂。那屋頂上總是白花花地曬著奶酪,好認得很。可是在村子裏走的時候,就看不見屋頂了。風盈袖指不清路,對路牽機說了聲:我要下去。路牽機呆了一呆,手上才用了點勁,風盈袖就已經輕輕巧巧地落在了地上。山裏的女孩子身子靈便,路牽機是知道的。不過風盈袖下馬這樣從容漂亮,他還是忍不住喝了一聲彩。風盈袖眉梢嘴角都是笑意,卻對他連連擺手道:路大哥不要笑話我。路牽機正要辯解,忽然看見風盈袖忸怩了起來,一臉肯求地說:路大哥,你在這裏等我一下,好麽?路牽機心裏動了一動,點點頭,不聲不響勒馬站定。

  村子裏的房舍都是差不多的樣子,風盈袖仔細看了一陣也沒確認宣井童的屋子。她硬著頭皮往前走了幾步,卻聽見左近的門樞吱地一響,宣井童拿了一只籃子從屋子裏走了出來。風盈袖吃了一驚,回頭看了一眼路牽機,臉上熱辣辣的,倒說不出話來。

  宣井童把籃子朝她一遞,說:阿袖,剛剛收了幾頭晶菇下來,還沒有來得及割奶酪呢!風盈袖呀了一聲:阿童哥,你怎麽就知道宣井童淡淡笑了笑說:騎馬進村子,好大的動靜呢!怎麽能不知道。往手中唾了一口,摳著墻兩下就竄上了屋頂,大氣也沒有喘一下。他一邊翻看著屋頂的奶酪一邊對風盈袖說:真不好意思,這一批的奶酪還差幾天,我找塊熟點的,你等我一會兒。風盈袖應了一聲,心想:原應是我不好意思才對。想是這麽想,卻慌慌張張地說不出來,仿佛那歉意別有原因,全然和晶菇奶酪無關。

  說話間,宣井童手中刀光閃了一下,人就從屋頂跳了下來,原來奶酪已經割了下來。

  路牽機自己是用刀的好手,看見宣井童的動作,不禁心中震動。這個山裏的小夥子明明不曾練過武技,可是揮刀割奶酪如行雲流水。這樣用刀,就是鷹旗軍中也找不出幾個來。他催馬走了一步,有心認識一下宣井童,卻聽見宣井童對風盈袖說:奶酪還沒有烤過,要切了皮在鍋蓋上熱一頓飯的功夫,要不太硬趕緊回去吧!晚了煮飯來不及。自始至終也沒有轉過臉來看他一眼。

  風盈袖提著那只籃子,看著宣井童走回屋去,心裏總覺得不安。一直以來宣井童都喜歡和她呆在一起,從沒有聽見過他催自己回家的。宣井童的脾氣還是那麽的好,對她笑得還是那麽真誠,然而他畢竟是走回屋子去了,都沒有寒暄兩句,順手把門也掩上了。難道阿童哥也是顧慮晦氣的麽?風盈袖在門前站了一刻,想起等在一邊的路牽機來,笑吟吟地沖他舉了舉籃子,意思是晚飯在這裏啦!路牽機催馬上前,伸手一拉風盈袖,那襲紅裙子就好像怒放的圓仔花一樣在空中轉了一下落在了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