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7-

楊羽覺得自己對於李小白和沈夙夜的關系,實在有點難以理解。 雖然李小白說,他們只是房東與房客以及偵探事務所的合夥人的關系,但他們之間偶爾眼神交會流露出的來卻是遠超過這個身份的親密與默契。如果說他們是朋友或者情侶的話,感覺卻又很奇怪。

才一提起要找人去做引妖魅出來的餌,李小白立刻就把沈夙夜推了出來,而沈夙夜居然也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楊羽曾私下問過他,做這種事情會不會怕。

那個漂亮的少年只是推了一下眼鏡,淡淡微笑著坦然回答:“會。”

楊羽不由怔了一下,又問:“那你為什麽要答應?”

沈夙夜淡淡笑道:“因為小白才是我們這家偵探事務所的老板啊。”

楊羽忍不住皺了眉,提高了聲音:“但是萬一出事的話怎麽辦?”

沈夙夜又笑了笑,眼鏡後面一雙顏色比常人稍淡的眸子清澄透澈,輕描淡寫道:“有小白嘛。”

楊羽看著他,突然覺得自己什麽話也不用再說了。

緲緲再次出現,是沈夙夜去做餌的第七天。

那天晚上沈夙夜獨自坐在河邊的路燈下,捧著一本書,看得專心致志。

濃霧開始彌漫的時候,沈夙夜連頭也沒擡。

濃霧散去,白衣長發的絕色女子款款而來。

沈夙夜坐在那裏,輕飄飄地又翻過一頁書,目不斜視。

女子唇畔彎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聲音輕軟柔糯:“先生好定性。”

沈夙夜這才擡頭看了她一眼。

她伸出手來,春蔥一般纖秀的手指攏了攏鬢角幾絲垂下來的碎發,又輕輕笑道:“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哩,不知先生在讀的是什麽書?”

沈夙夜沒有回話,只是擡手讓她看自己手裏的書的封面。

《IEEE計算機先驅獎》。

她略怔了一下,沈夙夜也淡淡笑了笑,“小姐你對這個有興趣嗎?”

她擡眼看著他,眉目含情,如春水橫波。“我只是對像先生這樣的讀書人有興趣。”

“哦?為什麽?”沈夙夜淡淡問。

她的聲音愈加柔婉低柔,緩緩吟道:“胸藏文墨懷若谷,腹有詩書氣自華。”

沈夙夜又“哦”了一聲,道:“難道不是因為‘仗義半從屠狗輩,負心都是讀書人。’?”

她又是一怔,柳眉微微一挑,笑道:“先生看來不是一般人呐。”

沈夙夜推了一下眼鏡,依然淡笑道:“我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不過只是剛巧看到了那本書而已。頗有些感傷呢。”

她又笑了聲,道:“不過是些舊故事而已,有什麽好感傷的。”

沈夙夜點點頭,“沒錯,杜十娘怒沉百寶箱,敫桂英情探負心郎。這些的確都是些大家都耳熟能詳的舊故事。我只是不知道你的故事。”

她微微抿了一下唇,沒有說話。於是沈夙夜繼續以平和清冷的聲音淡淡道:“是怎麽樣的故事,怎麽樣的怨氣,才會令你一直滯留人間,悲傷寂寞,哀恨綿綿?”

她又靜了很久,才忽地笑出聲來,“這世上所有才子和佳人的故事都差不多,所有的書生與名妓的故事也差不多,不過是我救他於危困,他棄我於富貴而已。至於愛恨怨傷,你不在其中,又豈能明了?”

她站在那裏,一身白衣無風自動,烏黑的長發亦揚向身後,那絕世容顏上的柔媚之色一點一點褪了下去,雙目中碧芒閃動,是火焰般焚燒的執念與恨意。

“說什麽知書達理,說什麽禮儀倫常,一個個都是忘恩負義的狼心狗肺。昔日那人負我,而今我負盡天下讀書人又有何不可?”

她的聲音越說越淒厲,長發在身後蛇一般亂舞,指甲暴長,似猛禽的爪子一般,向沈夙夜抓下來。

“緲緲!”

身後傳來的一聲大叫,令她的動作一滯,

白衣女子緩緩回過頭,便看到了楊羽的臉。

她不由又是一怔,表情突然變得復雜起來。“楊羽?”

楊羽又叫了聲“緲緲”,正要向這邊跑來,卻被趁機從白衣女子身邊跑開的沈夙夜一把拖住。

緲緲這才注意到,和楊羽一起過來的還有一個短發少女。那短發少女正半蹲在那裏,雙手按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詞。她聽不清她念得是什麽,卻能明明白白感受到那短發少女身上流動的強大力量。

強烈的恐懼感向她襲來,她一甩衣袖便向旁邊疾退,誰料沒退出幾步,便撞上一面無形的墻壁,整個人被反彈回來。她神色一變,換了方向再度沖出,依然碰壁。而且四下裏的景物又一次的發生了轉變,不是之前的河邊,也不是她的白霧幻境,只是一片空曠。她凝神四下看了看,只見周圍幾丈見方就像是被扣了一個透明的罩子,而外面則是一片黑暗,什麽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