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姑麓山合戰 (九)(第3/7頁)

  蕩意儲這一擊毫無預兆,竟然轉瞬間便破了八隅禁制。鴉越香人在外圍,受他幽冥之氣壓制不強,只略微一窒便恢復過來,縱身閃過攻擊,白練到處,將冰箭盡數打落。饒是她反應機敏,也嚇出一身冷汗,飄在空中,仿佛沒有重量般,慢慢落地,此時雖無風,那白練卻繞過她雙臂高高飄在身後,在頭頂彎得如白虹般,只偶爾微微飄動。伯將心中詫異,雖然此刻情形極端兇險,卻也忍不住凝目細看,赫然發現那白練竟是極細極密的水珠聚成,可是如同布匹一般凝聚不散,隨她心意地飛來飛去,也不知是煉就的法器,還是她自身能力所致。

  鴉越香掃一眼周圍,只有封旭等寥寥幾人躲過了剛才那一下爆擊。她原本對巫族的八隅禁制能否困得住蕩意儲心存疑慮,卻沒想到竟連片刻都支持不過,轉眼間己方戰力便只剩自己一人。僅此一擊,便知雙方實力實在相差太遠,唯今之計,只有盡量拖延時間,等待巫劫趕到——鴉越香雖然一向自視頗高,卻也不得不承認,天下間若還有一人能與蕩意儲正面對抗,必然非巫劫莫屬。

  她一面思索,一面凜然道:“蕩意儲,你身為人族,卻自甘墮落,墜入黃泉還不知悔改。混沌之氣消磨心智,縱有天大的本事,總有一天必被反噬,魂飛魄散。兩年前巴國縉山的慘案,想必你也有所聽聞。我族聖地水晶天清凈無垢,你若現在自行了斷,我必代為向族長懇求,將你魂魄送入其中,消去黃泉之氣,到時便可再度轉世為人,豈不是遠勝過那形魂俱滅的下場麽?”

  她羅裏羅嗦說了一大堆,雙眼始終注意司城蕩意儲不敢稍離,只求多捱得一時是一時。司城蕩意儲站在原地不動,居然攤開手在細看適才巫如吐出的那東西,竟似渾然忘了身在何處。鴉越香心中叫好,只希望他就此看傻了,甚或忘了地下還有個巫如,就此偃旗息鼓,自行退去。

  蕩意儲看了半晌,終於緩緩擡頭。鴉越香心頭一緊,那水珠白練隨她意動,頓時擴大高漲起來。蕩意儲微一思索,問道:“五行使紗素羅,是你什麽人?”

  鴉越香眼波流轉,似笑非笑,伸指理理頭發,花樣做足,這才慢條斯理地道:“紗素羅是我媽媽。你認識麽?”

  蕩意儲並不言聲。鴉越香本意不過拖延時間,並不在意,隨即又道:“你瞧見這水珠白練,便能說出我媽媽的名字,看來對她了解不少啊。那想必你也知道司衡的存在,也該當明白我們是絕不可能讓你所圖之事成功的。”

  蕩意儲避而不答,卻道:“司衡麽?那又如何?以你這般能耐,卻看著這麽多齊國人在你面前送死,居然也好意思提司衡之名。”停了一停,又道:“難道……你的目的和我一樣?”

  鴉越香瞥了一眼伯將,臉上微紅,隨即正色道:“不錯!齊人不知底細,的確犧牲不少。不過今日死在這裏的都不算是枉死。行大事者,不能拘泥於小節。巫如偷出的神器不知藏在何處,若是一時疏忽,竟讓她將神器交了出去,將來天下大亂眾生荼毒,只怕冤死的更是成千上萬。征徐大軍的職責之一,便是奪回神器,破滅你主仆的陰謀。”她頓了一下,冷笑道:“那你又如何?以你幽冥黃泉之力,殺到這河洲上輕而易舉,為何你還要浪費你家鄉子弟的性命,讓他們白白送死?”

  蕩意儲長長地嘆息一聲,道:“家國不幸,遭此大難,眼看旬日之內,國破家亡。我要做的事,實在太難太累,日暮途遠,不得不倒行逆施。”這話說得實在晦澀,已不是那毫無感情的聲音,顯得十分疲憊。

  他十分緩慢地舉起手,仔仔細細地看著手裏的東西,終於又嘆息一聲,道:“既然東西已經到手,那麽我也該告辭了。”

  鴉越香臉色微變,隨即恢復正常,冷冷地道:“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怎麽你還想隨便走人麽?”

  蕩意儲並不言語,微一提韁,似乎便要前行,驟然間周身黑氣猛地向外一爆。鴉越香早有防備,身體不動,足踝與腳心處的風之符文同時發動,頓時輕飄飄地退後數丈。她知道若被幽冥之氣及身,魂魄便如受到極大威壓,對身體的控制便不靈活,縱然片刻遲滯,也夠死上一百次了。偏偏擅長此類法術的巫人此刻一個也無法幫她,當下更不遲疑,雙手輕翻,做了兩個手勢,姿態美妙,宛如掂花。水珠白練陡地變作一整匹水練,帶著尖厲的嘯聲,如一面巨大的透明利刃般霹靂閃電襲向蕩意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