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姑麓山合戰 (五)(第4/6頁)

  伯將的心眼轉得比別人都快,王子騰說到一半,便已知道他的用意。俗話說,兇的怕蠻的,蠻的怕傻的,傻的怕不要命的。司城蕩意儲的厲害,哪怕沒聽過傳說故事,只看他今日不按常規出牌的戰法,便知整個征徐大軍中也罕逢敵手。別說這時候齊軍主力已傾巢而出,就是全部到齊也不一定鬥得過他。王子騰緊要關頭,索性以爛打爛,司城蕩意儲再精明也絕對不相信齊軍會讓從未帶過一天兵的人來與他交手。齊軍大營眼看便要玉石俱焚,他的話中有話,其實是暗示能逃就逃,給自己留條活路。

  王子騰站起來,掀開帳幕,外面接連不斷的火龍炮閃得眾人睜不開眼。王子騰道:“大營還有一個時辰的時間——留下是死,離開還有活路,伯將,還不快走?”

  同時間 迷霧中的津河

  朦朦朧朧中,仿佛有許多爬蟲在身體百竅中四處爬行,又麻又癢,衛離全身抽搐,突然腳一踢空,頓時醒了過來。

  他腦中一清醒,便覺得全身真的是癢不可當,低頭一看,自己半埋在泥地裏的身體裏,無數的幾寸長的紅頭大蚯蚓正在衣服和甲胄之間遊動,衛離全身一跳,從土中躍起,雙手用力,衣甲迸裂,一大團各種蟲蟻滾落在地。饒是他久經戰陣,也嚇得心差點跳到喉嚨口。衛離在泥地上退了兩步,覺得不對,軟軟的黑土裏到處都是爬蟲蛇蟻在蠢蠢欲動,整個目力所及的範圍內,地面像長了短發的活物一樣。衛離全身毛發一根根豎起,站在原地,幾乎不敢邁腿。

  忽然,周圍若有若無地浮出一股臭味,一開始他還以為是自己身上爛泥發出的,然而那味兒越來越濃,臭得他直打幹嘔。前方的濃霧中,開始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衛離用手捂住口鼻,往地下一趴,就勢打滾。他汲取剛才的教訓,只想滾得離大路越遠越好,一直滾到後背重重地撞上樹根才停下來。

  他還沒來得及用枯枝爛葉把自己蓋好,霧中的隊伍便顯現出來。數十騎徐軍騎兵,衣甲鮮明,人人的口鼻都用布蒙得緊緊的,一聲不響地沿著路走,一團黑影遠遠地跟在他們身後,等到看得清楚,衛離嚇得一哆嗦。

  那個妖物長約兩丈,四條細長的腳半跪著前行,只是趴在地下便有兩人多高,全身黑毛,頭部的毛又多又密,連臉都遮住了,身體上卻只覆蓋一層短毛,後面拖著一根長長的濕淋淋的尾巴,看起來醜陋至極。那惡臭的味道便是從它身上傳來,離得近了,臭得衛離只欲暈去,若不是用手緊緊捂住口鼻,只怕連胃腸都要吐出來了。

  那隊徐軍用一根長長的鏈子套著妖物,一路不停,轉眼間又進入霧中。衛離拼死憋住唿吸,過一會兒覺得自己頭都漲大了,終於憋不住吐故納新,空氣中余臭未消,臭得他像條死魚樣在地上抽搐。

  只聽見身後很近的地方一個人嘆息一聲,道:“妖孽!”

  午後 未時一刻 津河口?齊國後營

  霧徹底降到地面,已經看不清河水的流向,樹林、蘆葦叢在濃霧中只顯現出模煳不清的影子,無風,卻在搖擺,露出無數朦憧鬼影。霧氣將天地四合融合在一起,聲音變得失去方向,前營的殺喊、爆炸……仿佛圍繞著整個河谷,四面八方都是轟隆隆的回響。

  守衛在河岸邊的高國仲家臣見伯將帥數百人匆匆趕來,忙上前行禮,道:“奴婢等參見清河伯大人!”

  伯將見一百多名高氏家臣都集中在河的這一邊,奇道:“河洲上現在沒有人守衛嗎?”

  領頭的家臣道:“啟稟大人,前營開戰之前,王軍車騎尉大人便命令我們離開河洲,奴婢等沒有家主的命令,不敢擅自做主,所以才聚集在這裏。聽車騎尉大人說,如果後營失守,他們就要截斷浮橋。”

  小湯河水雖然不寬,可是卻有五尺多深,一旦後營失守截斷浮橋,守衛在岸上的家臣們就無路可走了。伯將心中一寒,道:“誰下的命令?”

  “車騎尉馮斂大人。”

  伯將暗嘆一口氣。高國仲不在,少不得他來照顧這些無主之人,便問:“你叫什麽?”

  “在下臨滋人蒙素。”

  伯將拍拍他的肩膀,道:“現在已是生死關頭,元帥外出未歸,你們歸我統屬。你們都是劍術高手,擅長單打獨鬥,不能抵擋大軍沖鋒……你多派人手,沿這兩邊的河岸隱蔽警戒,準備好煙火信號,其余的人跟我去河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