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星辰月3

  項空月在黑色的藥浴池中忍著渾身的痛楚,在使人眩暈的濃烈的蒸氣中,他竭力保持著思維的清醒,眼睛死死盯住對面墻上的那白色辰月徽。因為他一閉眼,就有無數的黑影呼嘯而來,他仿佛又聽見黑色羽翼掠過耳邊的風聲,竟像鬼哭一樣尖厲得像要刺破耳膜。在他第一次離死亡那麽近後,他忽然發現,自己從前的確是太年輕、太自信了。

  門開了,幾個裹在黑色長袍中的秘道士走了進來,袍上的白色辰月徽很耀眼,而在外面,辰月教從來是不穿教服的地下人群。

  “空月先生,我們好久不見了。”為首者袍色有所不同,卻是極深的藍色,像是午夜的天空一般,他的臉在袍中陰影裏,只能看到花白的胡須。

  “我似乎和辰月教斬斷淵源已經很久了。”“可是你還是回來了……並且又欠了我們一條命。你中了兩支墨羽,沒有我們,你活不到現在。”項空月輕咳兩聲,他在世人面前從來是翩翩佳公子,只有很少的人會知道他也有落魄的時刻,而事實上,哪有人能真正瀟灑一世?那些世間的不敗傳說,全都經過了遺忘的雕琢。

  “你的命保住了……現在,換上衣服,跟我來。”盡管虛弱無比,項空月還是把自己全身裹入了黑袍,腳步輕浮地跟在了那幾個黑衣人的後面。

  他們來到一座大廳,火光通明,幾十個辰月教徒們正聚集於此,像是高層的會議。

  項空月忽然覺得仿佛有一把刀正面刺入了他的胸口。他渾身一震幾乎就要顫抖起來。

  鶴雪之主向異翅正站在對面,那冷漠的目光掃過他的臉。

  項空月握緊了手,想是不是做拼命一搏。但他身邊的那個黑衣教徒卻把手按在他的背上。

  “你的仇敵並不知道你的存在,他看見的所有人都是一樣地隱在黑袍之下,辰月教徒是沒有面目的。”項空月已無法判定什麽將發生,他能做的惟有等待。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對面的向異翅忽然開口了,“幾位大師想代替參月者開口說話,但是你們卻無法代替我。如果我猜得沒有錯,參月者現在已經到了他生命的盡頭了。”大殿中一片靜默,不應該出現的靜默。

  “參月者是永生的,向異翅,你只是我辰月教的使者而不是長老,在得到我們的允許前你還沒有資格開口。”“可是卻有人秘信給我讓我準備彈壓下層的教徒,因為他們不放心自己的地位。”台上一個年長大師低沉地發話了:“你忘了辰月教的教義,不可懷疑!你卻懷疑了……”“我從來沒有懷疑,我確信。”向異翅的聲音像冰冷的鐵。

  “好吧,的確如此……但失去了信仰的辰月教,就會失去力量的源泉,所以向使者,在新的參月者產生並指引我們之前,我希望你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信仰不是用欺騙來維持的!”向異翅冷笑道。

  項空月雖視向異翅為最大的敵手之一,可這句話還是讓他覺得很暢快。

  但向異翅接著道:“與其欺騙他們,不如殺死他們。”項空月心中嘆一聲想,也許還是辰月教的大師們更慈祥一些。

  “所以收集冰玦的工作要快些進行了,以靈魂祭獻大典為名,盡可能多地收集教徒手中的冰玦,把他們的力量集中過來……”“然後他們的信仰,就沒有價值了,是麽?”向異翅說。

  那大師咳了一聲,對這直白有些尷尬。

  “我現在就要去見參月者。”向異翅向殿盡頭的門走去。

  “現在不可以,參月者現在絕對不容被打擾!”有長老大喊著。

  向異翅轉過頭來,冷冷道:“我沒有征求你們的意見。”他徑直走向那扇門,而那冰冷的銅門也隨著他的腳步聲緩緩地開啟了。

  在向異翅走入門中後,殿中沉默了很久。

  “那扇門……開了……它竟然也不敢阻止他……”終於,有人開始低聲說話。

  “他真的會成為新的辰月教主嗎?”“你知道,他已經凝出了墨色羽翼,那證明……辰月之變就要來到了……那是參月者一直等待著的啊……除了他,還有誰能更清楚暗月的感召?”“推算出辰月之變最終軌跡的人的確沒有幾個,但我們絕不能讓我們的命運掌握在向異翅的手中……藍柯大師,我想請你去一趟龍淵閣,推算辰月之變對大地的影響。”那老人聲音變得冰冷,“如果我們先掌握了這秘密,那麽……向異翅……他將作為陰謀者,死在教徒的憤怒之中。”銅門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