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蝶 第十節

  掠奪是一種本性,在所有有野心,有貪欲的妖怪,甚至人類的血脈裏暗湧不止,只等爆發的一天。

  一千年前的夕陽下,昭虹界裏的那條蜿蜒千萬年的彩影河,被一片赤紅遮蓋了原本的顏色,巍峨矗立,

蒼翠終年的山巒,瘡痍滿目,怪味刺鼻的煙霧,在每一處被強大的攻擊毀得體無完膚的土地上肆意橫陳。

  “跑!快跑!”父親淌血的臉,被快速逼近的火光與入侵者們的吼叫聲湮沒。哥哥一手抱著妹妹,一手

拽著枯月,在密林裏狂奔。身後,追兵不息。

  一直跑到昭虹界裏地勢最低的知寒谷,哥哥指了指谷底那方深不見底的黑色潭水,用力握住枯月的肩膀

:“日落之後,你一旦看到潭水瞬間變成了白色,即刻帶著小妹跳進去,憋住氣,一直沉到潭水最深處,那

裏有一條通往人界的秘道,到了人界,你們就安全了!記住,一定要照顧好小妹!”

  “哥哥你呢?”尚是少年的枯月,一把抓住打算回頭的哥哥。

  “我得回去。王城被困,那群齷齪的蜘蛛妖還有他們搬來的人類幫手,一定不會放過王與王後,還有小

公主。”哥哥擦去了從額頭上滴下的血,看定枯月,“小月,一定記住哥哥的話!我們夜蝶一族,是為了戰

鬥而生的,保衛我們的家,是天職。”

  山洞深處,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枯月一手摟著妹妹,一手緊緊抓住暗河裏凸出的巖石,雙雙浸在冰

冷的河水裏。暗河離洞口很遠,他看不到外頭發生了什麽,可是激烈的打鬥聲,卻沿著洞裏每一個彎道清晰

傳來。

  妹妹在他懷裏不斷發抖,她還是個小孩子,連背上的蝶翼都未長完整。枯月把她抱得更緊了些。

  暗河的河水嘩嘩流過,洞外的動靜漸漸止息。枯月心如亂麻,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只知道抓住巖石

的手,已經凍得沒了知覺。他讓妹妹留在河邊,自己躡手躡腳跑到了洞口。

  在他心目中,父親與哥哥都是夜蝶裏最驍勇善戰的武士,這麽多年來,他們跟整個夜蝶族一道,保衛著

由雪蝶王統領的昭虹界。然而,這一次的入侵者比從前任何一個都強大,那群常年蟄伏在幽暗濕地裏的蜘蛛

妖們,積蓄了多年的力量,不但全軍出動,還跟人界那些心懷叵測的術士們結成聯盟,兩派合力,誓要攻陷

昭虹界。

  雖然枯月還沒有資格當一個真正的夜蝶戰士,像父兄一樣行使夜蝶族的職責,雖然他也清楚這次的戰爭

跟從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樣,可他依然堅信夜蝶們不會輸給這些卑劣的入侵者。可是這次,他錯了。

  壓制已久的欲望一旦有了爆發的機會,注定會催生出比最兇惡的妖魔更可怕的東西。那些不甘於在自己

促狹土地裏卑微生活的蜘蛛妖,那些人界裏妄圖拿到的雪蝶妖刀、征服妖魔界,繼而再一統人間的術士們,

終於有了實現“夢想”的機會。而這次機會,恰恰是雪蝶王的親弟弟給予他們的。他一直以一種溫文爾雅的

狀態生活在所有人眼裏,所有人只看到他的與世無爭,看不到他內心最深處對王位的渴求,對哥哥的嫉妒,

以及憎恨。他悄悄解開了雪蝶王布在昭虹界四周的防禦結界,為敵人們打開了一扇給蝶族招致滅頂之災的大

門。

  當然,這一切,都是年少的枯月無法理解的。

  此刻的他,呆呆地站在空無一人的山洞外,看著地上那道鮮艷的血痕,上頭沾染著點點的暗藍色的光斑

。這是夜蝶翅膀上的磷光。

  地上,到處都是激烈搏鬥之後的痕跡,有劍痕,有毒液燒出的大洞,還有殘缺不全的符紙。空氣裏是腥

熱的味道。

  哥哥留下的血,朝另一個方向延伸。哥哥一定被抓走了,枯月的腦中一片空白。

  “二哥……”妹妹臉上掛著淚花,從山洞裏怯怯探出了腦袋。枯月擡頭看著天邊,夕陽只剩一條金色的

線,那黑色水潭裏,偶爾冒出一串奇怪的水泡。

  “回山洞去!”枯月對她吼。

  “不要!我要找大哥,找爸爸!”妹妹拼命搖頭。

  “回去!”他沖過去把她往山洞裏推。

  “不要!”這小小的人兒,倔強地摳住山洞的邊緣,指甲沁出了血,“媽媽睡之前跟我說過,一家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