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蝶 第六節

  “我知道,某個晚上你一定會來找我喝酒的。”靳飛羽舒服地坐在酒吧最靠裏的位置,朝走來的枯葉舉

起了酒杯。

  “你什麽都知道?”枯月不慌不忙地走到他面前坐下,“包括……我是來殺你的?”

  “包括,你需要這個。”他從身邊的一叢暗影下,取出一個四四方方的玩意兒擺在桌子上。深褐色的桃

木雕花盒子,氤氳出深刻的古樸,任由頂上緩緩旋轉的燈光在它身上投下斑斕的光紋。

  枯月的眼神,從頭到尾沒有變化。

  “人淡如菊,這才是形容那些真正的頂級殺手的最佳詞語。我樂意陪你演戲到現在,不希望你的身份嚇

到這裏的居民。”暗紅的酒精從瓶子裏點滴不漏地落進另一個空酒杯,靳飛羽把杯子推到枯月面前,笑道,

  “枯月,你值得我請你喝酒。”

  “謝謝。”枯月一飲而盡,嘴裏依然是那股澀澀的味道。

  舒緩悠揚的音樂,遊離在四周的空氣裏,還是那首《Butterfly Kisses》——

    There's two things I know for sure.

    She was sent here from heaven,and she's Daddy'slittle girl.

    As Idrop to my knees by her bed at night.

    She talks to Jesys and I close my eyes.

  男人溫情的嗓音,一遍又一遍。

  從枯月第一次到這間酒吧起,這裏播放的音樂,一直是這首歌,從未更改。

  “你跟之前來的那些家夥完全不同。”靳飛羽說。

  枯月沒說話,轉動著空餓了的酒杯,杯子上映出靳飛羽微笑的臉。他看起來不到四十的年紀吧,頭發卻

是少見的銀白色,戴著一副款式很好的黑框眼鏡,笑起來的時候,眼角已經有了細細的紋路,但是,臉龐的

清俊,眉眼的澄朗,他乃不失為一個極具魅力的男人。這種魅力,是一種長年累月的積累,是閱歷與滄桑在

時間裏緩慢過渡的結果,不顯山不露水,低調地附著在他的身上。

  這樣的人,理所應當不是那些在他之前到來的“同僚”們能解決掉的。想必他的雇主也是在經歷了無數

次失敗之後,才肯花大價錢找到他。他的酬金,從來都是普通殺手的百倍之上。這個價碼,不是人人都給得

起,或者舍得的。

  “想知道這裏是什麽嗎?”靳飛羽輕輕拍了拍盒子。

  枯月搖頭:“我的職責只是把它帶給雇主。它裏頭有什麽,跟我無關。”

  “你果然與眾不同。”靳飛羽搖頭一笑,“這次,她是找對人了呢。”他看著枯月,“準備何時動手?

  “等你喝完那杯酒。”枯月老實地回答。靳飛羽的杯子裏,還有小半杯紅酒。

  “如果,我希望你能在下個月最末一天再履行職責,你會拒絕麽?”靳飛羽很認真地問。

  枯月的眉頭微微一動。下個月二十六號是KING的生日,我正在給他準備生日禮物。——白天,落葉幸福

的臉突然在他眼前晃動。

  “可以。”他沒怎麽猶豫。他跟雇主有三個月期限的約定,下個月再動手,這並不違約。

  “謝謝。”靳飛羽又給他倒了杯酒,“她還好麽?”

  “她?”枯月楞了楞。

  “你的雇主。”

  枯月略一回憶,說:“漂亮的女人,應該屬於生活得極好的一群人。雖然我沒有看到她整個臉孔。”

  “殺手的直覺都是很準的。”靳飛羽舒餓了口氣,“如果她真的生活得好,我也安心了。”

  也行是酒精起了點作用,也行是眼前這個男人太特別,也行是現在所在的環境太適合聊天而不是殺人,

枯月竟拋棄了自己一貫遵循的只問“三要素”的原則,破天荒問了一句:“情.殺?”

  他見過太多愛之深恨之切的女人,靳飛羽這樣的男人,生命裏出現一個,甚至幾個這樣的女人,一點也

不會奇怪。

  “呵呵。”靳飛羽優雅地跟他一碰杯,“她是我親生女兒。”

  兩個玻璃杯碰撞在一起 ,叮一聲響,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