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節 紛亂(上)(第2/2頁)

孟聚把呈文一合,問文先生:“這份文,是怎麽遞上來的?”

文先生明白孟聚的意思,他查了一下登記冊,道:“江都督沒走密函,是驛郵遞上來的公文,參文處那邊是公開的……估計有不少人看過了。主公,需要下噤口令嗎?”

“噤口令?這玩意的唯一用處是讓消息傳得更快些!”

孟聚霍然從椅子上站起來,在房間裏走來走去,怒氣沖沖得象頭被困在籠中的獅子。選擇南唐還是北魏,這關系東平軍上下的生死存亡。對這種戰略大計,自己至今不敢做任何表態,如履薄冰,戰戰兢兢。江海倒好,他大嘴一張就幫自己做主了。

孟聚罵道:“此獠狂妄,實在太過狂妄!”

文先生默然,他蹙著眉頭想了好一陣,緩緩道:“主公暫且息怒,江都督的這份呈文,其中或許還有更深用意……未必就一定是壞事來著。”

“深意?我呸!那廝分明是起了貳心,想向南朝那邊賣好,到時候向南朝邀功請賞,說東平軍之所以能舉義反正,全是因他江某人首倡推動的,功勞莫大~我呸!”

聽得孟聚罵得誅心,文先生不禁莞爾,然後他很快斂了笑容,肅容道:“主公神目如電,針砭入微。江都督上這份呈文,肯定是有他私人利益的,這是毫無疑問的,但說要在南朝那邊跟主公搶功,江都督怕是沒這個本事——只要東平軍肯易幟,主公您身為東平軍統帥,您的這份定鼎之功,那誰也搶不去的。

學生倒以為,江都督這份呈文,對主公來說,未必就是壞事了。”

“嗯?怎麽說?”

“投石問路!”

文先生說得隱晦,但孟聚卻是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了。

一直以來,孟聚一直不敢公布自己的政治主張,是因為他存在著很大的顧慮——壓力不單來自政治上的考量,也有來自輿論、道德上的壓力。

現在,孟聚的勢力已經滾雪球一般膨脹到一個連他自己都感到吃驚的地步,一個囊括六鎮五州三郡的政治實體,數百萬的民眾、數萬士兵、數以百計的軍隊將領和地方文官——東平軍,這已經不是孟聚一個人的東平軍了。

雖有胡漢之別,但世人還是很看重“忠義”品格的。在世人看來,孟聚從一介邊疆小軍官成長到了六鎮大都督的高位,大魏皇室和朝廷對他確實不薄了,這番栽培之恩是沒法抹殺的。倘若孟聚主動投南朝的話,大家就算嘴上不敢公開說,心裏肯定也會嘀咕的:“這是個見風使舵的小人。”——形象輿論這玩意,很多時候屁用不頂,但有時候又是威力巨大,尤其是對一個軍閥來說,一個好的形象至關重要。如果有個“言而無信卑鄙小人”的名聲,怕是部下的忠誠度都要刷刷地往下掉的。

所以,舉義易幟,這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稍有差錯,那就會是身敗名裂的下場。正如大家都在觀望等待孟聚表態一般,孟聚也在小心翼翼地觀察部下的態度,試探眾人的心意——這是個很微妙的博弈過程,因為不明白部下的心意,孟聚不敢表態;也因為不清楚孟聚的心意,部下們也是不敢吱聲,麻杆打狼兩頭怕,大家誰都不敢輕易踏出那一步。

就在大家都在觀望的微妙時候,江海第一個站出來,鮮明地亮明了態度,這就有力地支持了孟聚——有江海這個炮灰沖在前頭放出風聲兼做榜樣,孟聚就可以看到大家的反應,也方便引導輿論形成聲勢。

可以料想,江海第一個出頭表態,接著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人跟上……當部下官員們眾口一聲,形成大勢以後,孟聚順勢而為,那壓力就會輕上很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