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節 江海

抓到一個南朝鷹侯或殺或放,對孟聚來說,這不過平淡生活中的小小點綴罷了。對東平鎮督孟聚來說,現在擺在他面前最頭疼的問題,還是如何應付蹲在貴賓樓裏的兩位遠方來客——蘇芮和衛鐵心。

蘇芮還好點,她在貴賓樓中深居簡出,也不怎麽來找孟聚,這讓心裏有愧的孟聚暗暗松了口氣。但那個衛鐵心,孟聚就拿他很不好辦了。

自打那天見面之後,衛鐵心又求見孟聚數次,每次都是想說動孟聚出兵增援。

不愧是慕容家派來擔當大事的使者,衛管領不但武藝了得,辯才也是無礙,每次都能滔滔不絕地說上一個時辰,無奈任憑他舌綻蓮花,自覺能把死人都說得起來爬兩圈了,孟聚的反應卻依然不溫不火:“啊,嗯,哦,衛管領說得甚有道理,本座亦是深以為然,只是……滋事重大,我們還是從長計議吧。”

這樣被煩了幾次,孟聚幹脆耍起了無賴,關起門躲著不肯見他了,後者急得跳腳,堵在官署外求見,門房收他的紅包收得手軟。署裏面能在孟聚面前說得上話的官員都被他找了個遍,歐陽輝、寧南、藍正、許龍等人都被他煩得夠嗆。

眼看諸人找遍都無效,衛鐵心幹脆找了塊橫幅,上書“求見孟鎮督”幾個大字,他舉著橫幅站在陵署門口候著,衛兵沒得到命令也不敢驅趕,只能眼巴巴看著這家夥在那扮演上訪討薪民工,引來了大群老百姓圍觀。

這麽折騰了兩天,孟聚看著不行了,再讓這家夥這樣到處騷擾下去,整個陵署都不用辦公了。再說,雖然膩煩衛鐵心,但他倒也佩服這種鍥而不舍的勁頭。而且,對方怎麽說都是金吾衛的一個將官,能這樣拋下身段和面子來求人,再不見他,那真的是要把慕容家往死裏得罪了。

十月二十三日,孟聚再次接見衛鐵心。這次,沒等衛鐵心痛說厲害,孟聚已搶先發話了:“衛管領,你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但如今北疆的形勢亦是十分緊張,因為邊軍撤離,各地防務空虛,草原各部魔族軍隊即將入侵。為了大魏國的正題利益,我部必須留下戍邊,無法參與內地戰事。這點,希望閣下能諒解。”

最糟糕的情形終於出現了,衛鐵心的臉“唰”的白了。他直挺挺地注視著孟聚,低沉地說:“鎮督,您先前是與慕容公子有過協定的。”

孟聚很沉痛地點頭:“我當時確實答應慕容公子了。但時移勢乃變,現在的情況與那時已經不同了。在如今的形勢下,北疆軍無法參戰——這也是迫不得已的,這點,我相信慕容公子肯定是能理解的。”

“鎮督,您的決斷,沒辦法更改了嗎?要知道,即使您不能派出大軍,哪怕是派出一旅鬥鎧回去助陣,對我們的幫助也是很大的。”

孟聚報以誠摯的微笑,卻是堅定地搖頭——開什麽玩笑,這次慕容家與拓跋家大會戰,雙方出動的鬥鎧加起來怕不有七八千具。自己派遣一兩百鬥鎧回去,恐怕一天不到就被消耗光了,連炮灰的作用都起不到,慕容家還不會領情。

衛鐵心的聲音有點冷:“鎮督,這就是你對我們慕容家的最後答復了嗎?”

孟聚很輕松地搖頭:“當然不是。”

衛鐵心一愣,孟聚輕飄飄地說下去:“以慕容公子的武勇和慕容家軍隊的強大,要擊敗拓跋叛軍,這實在是輕而易舉的小事,對此,我堅信不疑,並祝願貴部早奏凱歌。衛管領,你回去的時候,拜托一定要把我誠摯的祝福轉達給慕容公子哦~”

孟鎮督接見慕容家的使者,這是整個陵署上下都關心的大事。孟聚剛送走衛鐵心不久,廉清處的歐陽輝、搜捕處的寧南等人就借口說請示公務過來打探消息了。看著部下們欲言又止的鬼祟樣子,孟聚實在忍不住了:“我說,你們幾個想問就問吧,不要做那樣子讓人難受。”

歐陽輝陪著笑臉:“鎮督,卑職也是怕多嘴惹您發火。大人,聽說您今天見了慕容家的人?”

“見了,也把他送走了——行了,我知道你們關心什麽。直說吧,我跟他說明白了,慕容家跟拓跋家的事,咱們北疆人不摻和,請慕容家的各位先生自求多福吧。”

聽到孟聚這麽說,部下們的表情頗為精彩,他們擠眉弄眼地交換了一通眼色之後,還是歐陽輝代表眾人發話:“鎮督心直口快,真是讓人痛快。只是,這事是不是還可以斟酌一下?”

“歐陽,你們是什麽意思?”

寧南最近跟孟聚走得比較近,他說話的膽子也大了很多:“鎮督,我們已經得罪了拓跋雄,再得罪慕容家的話,那……他們無論誰輸輸贏,咱們可真沒有退路了!鎮督,趁著那衛管領還沒走,我們再商量一下吧?”

孟聚嘿嘿一笑,其實部下們擔心的事,他也想到了。雖然他與北疆王拓跋雄達成了妥協,但大家都知道,這只是一份停戰協議而不是和平協議。孟聚殺長孫壽、殺申屠絕,害得邊軍數次損兵折將、又從邊軍那邊把肖恒這樣的老將給挖角過來了,雙方的仇怨深得壓根無法化解。拓跋雄為了大局暫時忍了自己,但他一旦得勢,那是絕不可能放過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