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節 遺願(第4/6頁)

看著年輕武將悲傷而英俊的臉孔,柳空琴心中惻隱。她也清楚,身為一鎮軍閥,倘若孟聚有意的話,他完全可以三妻四妾,艷福無窮。但他並沒有。自葉迦南“去”後至今已有年余,孟聚身邊卻是一個女人都沒有。

默然片刻,她微微欠身:“鎮督,倘若沒別的事,夜已很深,小女子先告辭了。”

孟聚佇立在窗前,如水般洗練的月光灑在他身上。聽到柳空琴的告辭聲,他沒有回頭,只是輕輕點頭,身形依然佇立如松。

望著他挺拔的背影,柳空琴心中嘆息。迦南小姐,能有一個如此優秀的男子如此刻骨銘心地愛戀著你,那該是身為女子的最大幸福了吧?可惜的是,您對他一無所知。

不知不覺地,柳空琴竟隱隱艷羨起她來。

……

十一月十九日,天氣陰沉,小雪連綿不絕。

早上,孟聚出門時,廉清處督察歐陽輝、搜捕處督察寧南、軍情處督察許龍等眾位中層軍官已在門口候著了。大家都穿著一身純黑的制服,神情很嚴肅。

這種場合和氣氛,也不方便寒暄,孟聚沖眾人點點頭便算是打招呼了。他望向歐陽輝,後者會意地站前一步,低聲報告:“鎮督,我們已經通知蘇鎮督了。她已在住處恭候,請允許卑職為您帶路。”

省陵署的院子很大,從孟聚的住處到招待貴賓的小樓足足走了一刻鐘。天上下著密密麻麻的小雪,寒風割臉,一路上,軍官們都保持著沉默,沒人說話。

事先已經通知孟聚要過來了,蘇芮同知鎮督早早就迎出門來。

孟聚遠遠就望到她。蘇芮同樣穿著一身黑色的陵衛制服,窈窕的身影在風雪中搖曳著,如柳枝在風中搖蕩一般。

孟聚加緊步伐,迎了上前去,隔著蘇芮幾步站住,看著眼前的風韻女子,從前的老上司,他感慨萬千,一時間竟不知如何開口。

“蘇長官,我回來得遲了,讓您久等了。”

蘇芮笑笑,笑容很枯澀:“孟鎮督,外面風大,請進去說話吧。”

按照東陵衛的規矩,二人都是同品階的同知鎮督,所以進門時,二人都客氣地謙讓了一番,最後還是孟聚贏了,作為客人的蘇芮先進去。

在會客室,蘇芮和一眾陵衛軍官分主客坐定,孟聚把署裏的高級軍官給蘇芮做了介紹,以示鄭重。然後,他這才說:“蘇長官,我昨天才從武川趕回來的,昨晚才知道您過來了。因為時間晚了,不好叨擾,今天一大早就過來了。

因為打仗的事,我一直在外頭,家裏的事也不怎麽清楚。若早知道您過來了,我一定提前趕回來了,讓您等了這麽久,實在是心裏不安。”

蘇芮擺擺手,言談間豪氣飛揚:“孟鎮督不必客氣。軍務要緊,大家都能理解的。在這裏先恭喜了,我已經聽說了,鎮督您在延桑大捷,挫敗了六鎮大都督拓跋雄。以東平一省之力對抗六鎮兵馬,能做到這種程度,這實在很不容易。孟鎮督在北疆大展雄風,同為東陵一脈,我們亦為孟鎮督你感到驕傲。”

“僥幸罷了,不敢當長官謬贊。”

兩人寒暄了幾句,孟聚的神色漸漸轉為凝重:“蘇長官,我聽署裏的人說,白總鎮他老人家已經出事了?”

蘇芮默默點頭,她站起身,向著南方深深鞠躬,神色肅穆。

眾位軍官紛紛跟著起身,同樣神情嚴峻。

“孟鎮督,這是個大噩耗。就在上個月,總鎮大人力拒叛軍,力戰不屈,壯烈成仁,已隨先帝而去了。”

孟聚闔上了眼睛。他默不做聲地脫下了頭上的帽子,學著蘇芮的樣子,面對南方深深鞠躬,軍官們紛紛跟著脫帽,鞠躬。

默哀行禮完成後,孟聚轉向蘇芮:“長官,我聽說,白總鎮是服毒而盡的。他為甚麽要尋了絕路?是否慕容家對他欺淩太甚了?”

“欺淩什麽,這倒說不上。我軍戰敗以後,自白總鎮以下,我們都被慕容家俘虜了。開始,他們把我們關押在金吾衛的牢房裏,後來又把我們轉移到外面的一個大院子裏,除了不能外出以外,衣食住宿倒都還湊合,也沒用刑——當然,後來我們也知道,這是因為孟鎮督與慕容家交涉之功,說起來,孟鎮督還是我們的救命恩人來著。”

孟聚謙虛道:“蘇長官說這些就太過了。聞知白總鎮與諸位同僚在洛京遭難,我也是心如刀割,日夜不安,只是北疆離洛京太遠,北疆陵署實在是鞭長莫及。好在以前我與慕容家的頭面人物還有點交情,拼著兩分薄面來求他們,盼著能緩解一二。只是沒想到……唉,還是救不了總鎮大人,總歸是我們做屬下的無能啊。”

“孟鎮督不必自責。人力有時而窮,你已盡力了,就不必再愧疚了。”

“蘇長官,白總鎮臨去的時候,可有我們的人陪在他身邊嗎?總鎮大人可留下什麽話語,有什麽未了的心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