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節 讓步(第2/4頁)

“法不能傳六耳,請元帥和諸位同僚恕學生狂妄了。”

拓跋雄笑著環視左右:“看看,漢章啊,你還真是個狂生,這脾氣~”

看著他們主從對答作態,左右幕僚哪還不識趣,紛紛出聲告辭,拓跋雄也不挽留,待眾人都退出後屋子裏再無旁人,他才肅容道:“先生,請有以教我。”

屋子裏已再無旁人,但文先生還是站近了拓跋雄,把聲音壓得很低:“元帥,孟聚此等人物,其實並無多大野心與遠見。此等粗鄙武夫,不通韜略,不知大局,只懂快意恩仇,意氣用事。以學生的淺見,他斤斤計較的無非就是當年葉迦南那點破事……其實,那件事,倒也不是不可商榷的,我們不如讓他遂願算了,免得他老是與元帥作對。”

“讓他遂願?”

拓跋雄一愣,待明白過來,他的臉色變了。他很嚴厲地說:“文先生,休得胡言!孟聚可是要本帥交出申屠絕和宇文泰啊!此二人都是本帥的部屬手足,本帥豈能將他們輕易拋棄?”

“大帥重情重義,學生十分欽佩。但要奪取天下的皇者霸業,婦人之仁實在要不得啊!”

拓跋雄不悅:“文先生,你不必再說了,此事不必再議。”

雖然拓跋雄疾聲厲色,顯得很生氣的樣子,但文先生並不擔心。因為他早看穿了對方的心思,拓跋雄不肯把申屠絕等人交給孟聚,絕不是因為憐惜申屠絕的小命——連續三次被孟聚擊敗,申屠絕連繼續給元帥當走狗的資格都沒有了;更不可能因為元帥真的“重情重義”——開什麽玩笑,自古爭霸天下的,有哪個是心慈手軟的?——只是拓跋雄拉不下這個面子罷了。

說白了,申屠絕本人一錢不值,但若是放棄他,這關系到部屬們對拓跋雄的信心。倘若把他就這樣交給東陵衛的話,拓跋雄擔心會引起部下們的離心情緒。

文先生低聲說:“元帥,這件事若交給學生處理的話,絕不會讓您……有失體面的。”

拓跋雄猶豫了好久,他慢吞吞地說:“就算我們答應了他——可我們如何又能保證,孟聚在遂願之後能信守承諾,不會出爾反爾,毀約從背後攻擊本帥呢?孟聚此人,可是言而有信的君子?”

文先生肅容:“大帥明鑒,關涉天下氣運、我軍生死之大事,任何言辭承諾都是靠不住的。孟鎮督是否誠信君子,這並不重要。”

“那,如何保證我大軍後路的安全?”

“古人雲,無恒產者無恒心!孟鎮督遇事勇悍亡命,固是因為其天性,更是因為他一無所有,於是也就無所留戀。他被困局於東平一隅的窮山惡水,於是也不怕失去。所以,要想磨去他的銳氣,捆住他的手腳,我們必須先讓他擁有。”

拓跋雄一震:“讓他擁有?文先生,難道你要把六鎮之地……”

“對,將欲取之,必先予之!六鎮之地,會讓孟聚背上一個包袱!沒有地盤之前,孟聚就象一頭饑餓的野狼,到處想咬人;有了地盤,他就要分兵駐紮各處,就會變得患得患失,就要思前慮後,那他就會變成守家的狗熊,不敢輕舉妄動。元帥,您深通軍務,當然明白流寇與坐寇,哪個更難對付。”

拓跋雄想了又想,他遲疑道:“但倘若孟聚就此在北疆坐大……”

“不必理會他!元帥,您現在最要緊的是時間!只需半年,只待中原大局鼎定,元帥您就能回頭騰出手來——那時,只需一員偏將手持中樞聖旨而來,北疆各鎮勢必傳檄而定,孟聚一個人再強,難道他還能與整個大魏朝為敵?”

眼見拓跋雄還在猶豫,文先生加重了語氣:“元帥,您南下之後,北疆對您已再無用處。以無用之地來捆住敵人手腳,確保了後路的安全,又屏擋了魔族的入寇——此為一舉數得的妙策!”

拓跋雄沒說話,他在房間裏來回踱著步,低頭鎖眉,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後,他長嘆一聲,背負著雙手,踱著步子出了門。在快出門的時候,他望了文先生一眼,非常輕微地點了點頭。

整個過程裏,拓跋雄什麽也沒說,但文先生卻已是心領神會,他深深躬身,對著拓跋雄的背影一揖到地:“請元帥放心便是。”

……

日落黃昏,風過荒野。

孟聚拉緊了鬥篷的衣襟,在城樓上緩步而行。從城頭上望去,黃昏的荒野被紅麗的晚霞映照,呈現一片金色的輪廓。凜冽的北風把城頭飄揚的黑底白狼的大旗刮得獵獵作響,風中已經帶了初冬的寒意。

這已是東陵衛主力抵達延桑的第四天了。在抵達的那晚,東陵衛與圍城的邊軍人馬糊裏糊塗一場大戰,並且莫名其妙地獲得了勝利,打那以後,延桑就一直平靜無戰事了。

東陵衛派出去的斥候紛紛回報,在延桑城周邊的一百裏之內,不要說邊軍的大隊人馬,就是斥候都沒了蹤影。氣勢洶洶的數十萬邊軍,現在統統龜縮回了武川,哪怕連一個巡哨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