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節 交換(第2/3頁)

藍正瞅了他一眼,老臉微紅。他不好意思告訴孟聚,其實今天下午他已經去求情過了,葉迦南見都沒見他,只是派個親兵出來問他有什麽要緊事。

連接見都不肯了--藍正當然知道,這是葉迦南十分不滿的表示。這位女鎮督美女蛇的外號可不是白叫的,人說天子一怒血流漂椽,美女蛇不是皇帝,不過她發起火來,死上十個八個倒也不是什麽稀罕事。

解鈴唯有系鈴人,這件事也只好求到孟聚身上了。他本還希望自己豁出一張老面子,能救回那幾個人性命,但是現在看來,這實在也是妄想了。孟聚這種如日中升的新銳將領,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他們壓根不懂什麽是妥協什麽是寬恕,只知道殺人立威,拿人血染紅官帽。

“孟副,我知道,你可能對我有些意見,這件事我的處置不當,對他們有些寬縱。但是……唉,總之,出這種事,是我沒當好這個家。”

藍正如此推心置腹地承認錯誤,孟聚也不禁有些感動。

“這事不關總管您的事,我心裏也明白的。”

“不管誰的事情,總歸是我老頭子的失誤吧,我的責任是逃不掉的。但我只希望,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莫要再鬧大死人了。”

孟聚皺眉,心想藍正也未免太天真了。這種事,豈是輕飄飄的一句“我錯了”就打發了自己。

“我的年紀大了,精力慢慢也跟不上了。這兩年處置署裏的事務,感覺也吃力得很。倒不是我眷戀賴著不肯走,只是放不下陵署的兄弟們。但鎮督大人英明,慧眼識才提拔了孟副你,你做事穩妥,手腕也不缺,靖安署交給你,我是沒什麽不放心的。

我打算好了,明天就給省陵署那邊寫辭呈,順便推薦新的靖安總管人選。孟聚,你以後肩頭的擔子就更重了,多辛苦了。”

藍正居然要辭職?

望著老人注視自己的炯炯目光,孟聚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個交換,藍正以自己的隱退和扶持孟聚上位來換取那十七個人的性命!

“藍長官,您何致於此呢。他們……怎值得你這樣?”

藍正寬宏地笑笑,搖頭說:“年紀大了,什麽事都看開了。年青時候,我也是從兵長一路砍殺上來了,那時手上的血腥也不少。可能是年紀大心腸軟了吧,慢慢見不得死人了。那些混蛋雖然說頑劣,但始終是我手下的兵。倘若打仗死了,那是天生有命,但這樣死得不明不白的,那實在太不值了。反正我也老了,早兩年晚兩年也沒什麽差別,能救回十幾個年青小夥子,我覺得還是蠻值得的。

孟副,葉鎮督那邊,只有你才說得上話,這件事,就拜托你多多斡旋了。”

孟聚沉默良久,最後深深地嘆口氣,誠摯地說:“既然總管您都這麽說了,那,還有什麽辦法呢?這件事我盡力而為吧,也不知道鎮督大人肯不肯答應。

總管,我想你的辭呈,鎮督大人是不會同意的。除了您,沒人挑得起靖安署的這副擔子,我也一樣不行。”

聽到孟聚答應,藍正一顆心頓時放了下來,以孟聚在葉迦南面前的分量,他又是受害人,他既然肯開口,葉迦南那也萬萬沒有不答應的道理,那十七個官兵的性命得救了。

“孟副,你把老頭子看得太高,也把你自己看得太低了。鎮督不是平白無故提拔你的,我老頭子幾十年下來,別的沒什麽,看人的眼光還是蠻準的。幾十年風風雨雨下來,我真的相信,一個人能有多大作為,那真的是天生就注定了,後天再努力也沒多大用。

從面相看,你相貌清朗、眉宇開闊、雙眸神光蘊而不露,底蘊深藏,貴不可言,將來的成就絕對遠在我之上——甚至說句狂妄的話,葉鎮督雖然出身高,但她將來都比不上你。

當有那麽一天,那時候也不知我這老頭子還在不在,只盼你能看著今日有緣共事的情面上,對我藍家的子弟照拂一二就是萬幸了。”

孟聚心下一跳,連忙謙虛道:“長官您說笑了。將來晚輩若能有您成就的萬一,晚輩就高興得不得了,豈敢還奢望其他?”

既然達成目的,看出孟聚喝醉很疲倦了,藍正很快告辭了。臨走前,他欲言又止,孟聚善解人意,問:“長官,可是還有什麽要交代卑職的嗎?”

“唉,也許這句話我不該說的,不過今晚老夫也實在忍不住多嘴一句:孟副,新官上任,部下桀驁,你是受委屈了,你的心情我也明白。

但是還是恕老頭子倚老賣老一句吧:暴躁乃為將大忌,帶兵之道,無非恩威二字,‘恩’為根本,‘威’卻只是手段,將有五德,其中也少不得一個‘仁’字。

高威強壓,雖然能換得一時服從,但卻是遺下無窮後患,終不是帶兵正道。古人雲:‘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孟副,你那麽年青,有的是時間,真的不用太急。有些事,日積月累,水到渠成也就瓜熟蒂落了。靖安署就是你的根基,你若要有所作為,腳下的根基必須夯實了。有時候,慢一點,耐心一點,未必不是好事,能讓你走得更遠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