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縷光(第2/3頁)

她的雙眼有些失焦,緩了會兒才恢復過來。她擡手抹開濕漉漉的發,覺得臉頰上的傷口奇癢無比,逼得人伸手去撓。

硬生生忍下了沖動,她要進盥洗室擦個臉冷靜冷靜。

第二次了,從昨晚到今日下午,她再度夢見了公園裏遇到的孩子。他趴在媽媽的肩膀上,黑白分明的眸子望向她,嘴唇微動,清晰地吐出三個字:“去找他。”

去找他……

到底找誰啊?

“呼!真是瘋了!”她搖著頭取下臉頰上的紗布,準備換個藥去醫院和沈雲霆換班。誰知紗布落下的那秒,她盯著鏡子的眼神直了。

怔怔然,頗為不敢置信的樣子。

江梓楹試探著伸出手,輕輕撫上了臉頰的皮肉。這裏,一天前被碩鼠啃下了兩個指甲蓋大小的肉。傷口猙獰,一輩子也恢復不了,可現在才過了多久,創口翻卷的紅肉不見了,倒是長出了粉色的……新肉?

這、這……

她清楚自己的恢復力,傷口的修復速度雖然比普通人強點,但也在人的範疇內。流血大疤的修補,要更慢些。

一天前的創口,24小時恢復一半,是她出現了幻覺,是醫院的藥太好,還是她的體質也跟碩鼠和蛇一樣變異了?

突兀地,宿舍的座機傳來急促的鈴聲。

江梓楹接起電話,就聽見沈雲霆欣喜的聲音:“小江,老周救回來了!”

“啊?”

“老周救回來了!”對面一米八幾的大男人愣是喜極而泣,“他活了!截掉了三米長的腸子,十六小時的手術,他熬過來了!老周活了!”

“誒,我馬上到!”江梓楹擱下座機,飛快地往臉上貼完藥,拎起外套就往外跑。

冷不丁地,她的視線對上了放在門框裏的畫。

白色的幽靈托起棍子,寂靜大山中落下了雪花。稚嫩的筆觸畫出了一股神聖的意味,她的耳畔仿佛再度響起了三個字:去找他。

去找他……

一種感覺偶爾出現,可以被稱之為“錯覺”。一種感覺反復出現,不能被稱之為“偶然”。

江梓楹摩挲著畫,不知在想些什麽。

一刻鐘後,她拍下了畫放在自己圍脖上,並不抱希望地配了一句話:“一個孩子的畫,主題是‘去找他’。我是個粗人,看不懂畫裏的意思,有誰能為我解答嗎?”

五分鐘過去了,沒有回應。

哐!門被關起,江梓楹已經跑在前往醫院的路上。

……

病房內,撿回一條命的老周精神頭不佳,可他抓著沈雲霆的手倒是有勁。他斷斷續續地說著話,沈雲霆無法用力掙脫,只好勸道:“老周,我得出去了,你必須休息。”

“沈隊,我看到……白光升起。”

“是雪花。”沈雲霆嘆道,“你受了重傷,意識都模糊了,難免看錯。不要再傷神了,快休息。”

“白光升起……”老周不肯松手,他吸著氧,非要把話說完不可,“有人,一個男人!在光裏!他讓雨落下來,是暖的……”

沈雲霆一頓:“暖雨?”雪後是下了雨,雨水也確實是暖和的。

只是那時候老周一只腳跨進了鬼門關,早已人事不省,他從何處得知?

沈雲霆不禁凝神細聽。

“我看不清他的樣子,只知道是白色……我要說出來,沈隊。”老周的眼中溢出神采,“我怕不說,我醒來就忘了。對……我會忘記的,會忘掉。”

“老周,你……”

“暖的雨,叫功德霖。”老周的呼吸逐漸重了起來,瞳孔渙散,似是睡意湧了上來,“落在人身上,活死人肉白骨,有功德在身的人不會死,沒功德護持的人會暴斃。”

“我活了,沈隊。”

大手術過後的人,依然在陰陽之間徘徊。脫離了肉身的桎梏,在兩頭遊走的靈魂足以通玄。於萬般奧妙的造化中,窺見大神通的一星半點。

哪怕只與天地接洽一息,所獲的信息也遠超想象。而當人向死而生,真正活下來之後,他會慢慢地遺忘玄之又玄的狀態,漸漸回歸平凡的日常。

老周經歷了,也猜到了,他迫切地想在忘記之前說出來,否則……否則會怎樣,他也不知道。

“沈隊,去找他!”

手勁驀然變大,老周的眼睛已經閉上,話卻條理清晰:“白色、泛著光的男人,去找他,找到他。”

“他在這裏,一定一定要……”快啊!

聲音化作了綿長的呼吸,心跳血壓平穩,病房裏空寂無聲。

老周睡著了。

沈雲霆起身,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病房。他剛推開門外出,便見到了趕來醫院的江梓楹:“剛睡下,狀態恢復得很好。”

“你的臉怎麽樣了?”沈雲霆回過神問道,“我認識一個皮膚科的資深醫生,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幫你聯系她。”

江梓楹摸著臉,搖了搖頭:“沒事,不急。倒是沈隊你的胳膊怎樣了,我記得你……”被碩鼠咬掉了幾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