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花好月圓

千蕩山的別墅區內, 謝非言躺在少有被使用的床上,將手枕在腦後,盯著天花板, 怔怔發呆。

這已是謝非言聽到沈辭鏡要選道侶的第二天了,但出乎意料的是,謝非言心中並無什麽實感,所以也沒有什麽悲傷或悵然, 甚至沒有他以為的欣慰。

他只是覺得有些荒謬, 第一個生出的念頭便是——這怎麽可能?

沈辭鏡怎麽會有道侶?沈辭鏡又怎麽可能用這樣的方式來挑選道侶?

這就像是皇帝在過年時被多嘴多舌的親戚指指點點後自暴自棄拜托對方保媒拉纖一樣, 不但荒謬得可笑,毫無邏輯,過分離譜, 更是常人想都不會想到的一幕。

因為——那可是沈辭鏡啊!

謝非言想了一個晚上, 怎麽想怎麽覺得這其中有問題, 於是就開始不由自主地為沈辭鏡感到擔憂。

事到如今,原著劇情早已面目全非,那些原文的事件也如同脫韁野馬,一去不回頭。而其中變化最大的一點就是沈辭鏡的修為。

在原文中,這會兒的沈辭鏡只是區區元嬰期,雖在小一輩裏算是領軍人物、前途無量,但也只是“前途”無量罷了, 至於最後到底能走多遠,還要再看。

但如今, 沈辭鏡已是合/體期的真人, 其修為本就是舉世難逢敵手的程度, 更何況還是精於戰鬥的劍修, 其地位與原著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所以歸元宗掌門為了拉攏他而迫不及待想要為他尋找道侶,或許也是能夠理解……

不過沈辭鏡絕不會接受的。

絕對不會。

因為沈辭鏡,因為他——

謝非言在床上翻來覆去,心中思緒如沸水翻騰,燒灼著他每一寸皮膚。

他不知道自己的這一份篤定從何而來,就像他不知道自己的這份忐忑和焦慮從何而來一樣。他在床上考慮了一夜,腦袋裏一片亂麻,最終他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於是爬起床來準備去做點正事。

而謝非言決定做的第一件正事,就是檢查自己好徒兒的作業。

他走下樓,向客廳裏的魔仆道:“把觀瀾叫來吧,我看看她作業做得怎麽樣了。”

魔仆愣了愣,小心翼翼看謝非言:“主上,少主她……”

“她怎麽了?”

“她昨日已經啟程去滄浪大陸了,而且是您說讓她去歷練的。”魔仆擔憂之色溢於言表,就像是謝非言已經開始老年癡呆了一樣。

謝非言揉了揉眉心,勉強從自己混亂的思緒中扒出了這件事的記憶。

沒錯,好像的確是這樣的。

在聽到沈辭鏡要選道侶的時候,他鬼使神差地開口,讓夢觀瀾去滄浪大陸入世歷練,好像只要這樣他就能找到去滄浪大陸的借口。

但他最後沒有跟去,甚至因為腦袋裏過於雜亂的思緒而轉眼忘了這件事,也難怪魔仆的表情這麽奇怪……

謝非言嘆了口氣,在客廳坐了一會兒。

他終於發覺,自己對“沈辭鏡的道侶”這件事並沒有想象的那樣冷靜。

雖然他心中並無悲傷,也無欣慰,甚至篤定了沈辭鏡不會接受更不會有道侶,但只要想到這樣的事正在世上的某個角落準備發生,只要想到有無數人得知了這個消息並開始覬覦沈辭鏡身邊的位置,甚至覬覦那個人,他就——

謝非言手上的茶盞驀然粉碎,那茶水還未落在衣襟上,就被謝非言的靈力燒成了蒸騰霧氣。

魔仆嚇了一跳,連忙擺上一整套茶器,保證夠謝非言捏的。

謝非言看著桌上的一套茶具,又嘆了口氣。

“我出門一段時間。”

謝非言起身化作流光,離開千蕩山,掠過千蕩山城,在海邊落下。

他負手而立,久久凝視著這片海域,想要像以往那樣以此平復自己的心緒。但事實上,他心亂如麻,那有關沈辭鏡的消息,就像是驟然丟入鏡湖的石子,輕易打破了他勉力偽造出的假象,令他深埋心底的思念洶湧而出,再難以壓抑。

喜愛他,想念他,想要見他。

謝非言曾相信時間能夠淡忘一切,但他與沈辭鏡的分別,竟如同昨日,歷歷在目,而那份熱切和愛意,也毫不褪色,歷久彌新。

理智與愛意的拉鋸,如同焚心之火,永世難消。

謝非言再難以在靜海幽地待下去了,但他也絕不願去往滄浪大陸,打破那人的平靜生活,於是最後,謝非言做出了一個決定——

去往夢界。

夢界是妖族的聚集之地,需要橫渡大海後,在某個特殊的地方一路向上,闖過九霄,這才能到達破界之地,進入這個光怪陸離的、介於夢境與現實的小世界。

這裏似夢非夢,似真非真,所以進入夢界修士的修為,也時靈時不靈,很是危險。即便是如謝非言這樣與仙人只有一步之遙的大乘修士,也極容易陰溝翻船,一個不小心就會受到靈魂上的重創。因此,在明白這個小世界的特殊性後,謝非言就再沒生出過去夢界一探究竟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