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木雀傳書

若有人看到它,必然會震驚不已,這哪裏是什麽鴿子鳥雀,分明是一只木鳶。只是與傳說中可以馱著魯班飛天的那只巨大木鳶不同,落在德妙肩頭的這只木鳶非常小巧,比一般家養的鴿子還要小上一圈。

木鳶剛一落在她肩頭,原本昏睡的德妙就忽然清醒,若有所覺地朝它扭過頭,但她被蒙了眼睛,嘴巴裏塞了布,既看不到,也不能開口說話,一時焦急不已,想哼哼出聲,又怕驚動衙役,把他們引過來。

她想了想,開始輕輕的,有節奏的抖動肩膀,表明自己已經醒過來了。

似接收到了她傳遞的信號一樣,木鳶嘴巴忽然微微張合,竟發出了人聲:“德妙,你犯下滔天大罪,此去京城,必死無疑。但是你若歸順於我,我不但可以保你無恙,還能讓你飛黃騰達。”

德妙急急扭頭,依舊什麽也看不到,另一個牢籠裏的薛涼不知何時也醒了過來,看著這一切驚恐地捂住了嘴巴。

“呵呵,我知道你現在口不能言,你若肯歸順於我,便點點頭!”知道德妙不能說話,那木鳶倒是很體貼。

德妙有些猶豫,她並非無知之人,知道天上掉下的餡餅並不一定都的美味,沒準兒就硬得能把人牙齒崩掉。可是想到自己處境,她心裏又不由苦笑,自己已經落到了這步田地,還有得選擇嗎?別說是咯牙,就算是有毒,也只能飲鳩止渴了。

不得不說,德妙能以一介女子之身把七星觀發揚壯大,不說她手段如何,至少能肯定,她是一個非常有決斷的人。此時心裏一有了決定,她馬上就不再猶豫,用力朝木鳶點了點頭。

“很好!你的救星,很快就到。”木鳶中似乎傳來隱隱的笑意:“三日之內,便見分曉!”

德妙激動地扭動身子,似乎想問什麽。

可那木鳶,或者說是操控木鳶之人卻更是果決,話一落下,木鳶就撲棱著翅膀離開德妙肩頭,出了囚車朝高空飛去,轉眼間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再不見蹤影。

荒野中,一個遠離人居的山坳裏,木鳶從天而降,剛一落地就蓬然化為一團火焰,很快燒成了一堆灰燼。

顯然,操縱它的人非常小心,小心到即使知道在夜空中無人能跟蹤它,卻仍然選擇將其毀滅,以保證不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

……

新月如鉤,半掩雲後,天地間一片黑暗。

朦朧的夜色下,青雲觀荒涼且破敗,陰冷的夜風呼嘯而過,吹在周圍樹林中,發出若隱若現的嗚嗚聲,仿佛有女人正在低聲哭泣。

道觀對面,高大的榆樹旁立著一座孤墳,慘白的月光照在墳前墓碑上,顯出“太歲之墓”四個大字。

這時,夜風吹過,一只夜鴉撲棱著漆黑的翅膀從天而降,正好落在墓碑上。

它一只爪子鉤在墓碑上,另一只爪子抓著一只血淋淋的青蛙,顯然這就是它的宵夜了。

這只夜鴉身形流暢,臉呈錐型,比鴿子稍小些,全身上下一片漆黑,只有尖銳的鳥喙和鋒利的爪子是暗紅色,也不知是本來如此,還是因為染了蛙血的緣故。

站在墓碑上,它並沒有急著進食,先是小心而謹慎的轉動腦袋和身體朝四周瞭望,直到確認了周圍沒有威脅後,這才低下頭,探出尖銳的鳥喙,準備享受收獲。

就在這時,太歲的墳頭突然顫動了一下。

夜鴉嚇了一跳,猛得擡起頭,瞪著一對綠豆大的眼睛看向墳墓,腦袋輕歪,好像在疑惑著什麽。

就在它的目光下,墳頭又一次顫動,與此同時,墳包最高處的泥土突然松動,像是流沙一樣飛快流淌下陷,緊接著,一只染滿泥土的大手猛得從墳中探出,像是不甘離去的怨魂想要重返人間。

月光如霜,大地一片慘白。

“嘎!”夜鴉驚叫一聲,惶然展翅,轉眼間飛走不見。

……

……

次日一早,柳隨風一行人吃過早點,又仔細檢查了一遍囚車,沒發現問題,很快結賬離開,再次上路。

一路上,德妙雖然還是被綁的緊緊,但精神卻好上許多,不時仰著頭側耳傾聽,仿佛在期待什麽。

另一邊薛涼卻顯得有些焦躁,不時挪動身體,好像心裏有什麽猶疑不決。

囚車走走停停,遇山翻山,遇水涉水,轉眼三天過去,一行十幾人倒是漸漸熟悉了。

比如泰安捕頭石濤,此人看著普通,甚至對瑤光和柳隨風的態度很有些諂媚,不知情的人必會以為這人是一個十足的小人,可事實卻並非如此。

石濤的來歷也不簡單,曾祖父是當年開國大將石守信身邊的近衛。

但也不知怎麽地,柳隨風猜測可能是家族內部的爭鬥,總之到了石濤父親那輩兒就離了京,遠走山東。到了他這一輩兒,更是只有姐弟兩人,姐姐嫁到了濟南府,他因為家裏與威武郡王的淵源,再加上習得一身還算過得去的武藝,走了些門路後很順利的繼承了父親的職務,接任了泰安府捕頭的職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