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一字白頭(第2/3頁)

陳在言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說道:“你是一個很奇怪的人……這個世界上,也許像你這樣的人並不多了。有人說,當一個人真正能做到對人不對事的時候,那麽他就入魔了。而當一個人真正的做到對事不對人的時候,那麽他就是個聖人。”

安爭道:“沒那麽玄乎,我只是一個有自己是非觀有自己底線的普通人而已。我相信這個世界上絕大部分人都和我一樣,只不過有的人覺得自己沒有那麽強大的力量,就逐漸的降低自己心裏的底線,從不能接受某些人某些事,變得默認和順從。可是當他們有能力的時候,我相信他們也不會對所有不公平的事無動於衷。”

陳在言道:“人性哪裏有你想的那麽美好,大部分人即便是想反抗,也是等到事關自己的時候。再不公平的事,只要不涉及到他們自己,他們也不會去管的。”

安爭不想和他辯駁這些,因為安爭知道像自己一樣有所堅持的人並不少。

陳在言問:“你有沒有想過,因為你救了我,你有可能成為太後那邊的死敵。他們會想方設法的除掉你,就好像他們現在想方設法的要除掉我一樣。他們是不會允許在他們強大的時候有人阻攔他們的,他們就是要讓所有敢於反抗的人心生畏懼。”

安爭道:“若是沒有人出來阻攔,那麽他們豈不是會更為強大,而且強大的順風順水。”

陳在言道:“你和我不一樣,你可能沒有那種若天下將變始於死人,我願意做第一個死的那個人的想法覺悟。我則必須是在最關鍵最重要的時候,以我的死能觸動某些改變才行。不然我的死,就會變得毫無意義。而你不一樣,你的善惡是非很清晰,很直接,我們是兩種人。”

安爭躺在那看著屋頂,腦子裏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一件事。可是他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個合適的問出這件事的時機,因為這件事一旦問出口,那麽可能就會發生很大的改變。

所以他沉默。

陳在言也看著屋頂,似乎有些感傷:“可你和我這樣的人又有些相似之處,你和我都好像走在一條狹窄的小路上,崎嶇不平……不,不是小路,而是獨木橋。你為了守護你心中的善惡是非,我為了追求這個國家真正的強大,都是走在這樣的獨木橋上。一個不小心,就會跌入深淵萬劫不復。可是我也知道,你和我都是那種絕對不會因為走的是獨木橋就退縮的人,哪怕在獨木橋上還有兇徒攔路。”

安爭依然沒有說話,他的心情變得更加不好了。陳在言的話,好像針一樣刺痛著他的心。

陳在言是一個好人嗎?

算不上。

陳在言是一個好官嗎?

應該是。

因為有陳在言他們這樣的人存在,所以早就已經千瘡百孔的燕國才會苟延殘喘下去。而一旦讓太後那群人真正的掌權之後,只怕燕國距離滅國也近在咫尺了。到了現在安爭也知道了太後的目標是什麽,她是一個自私到了極致的人,所以怨毒。她的目標就是掌握大燕的全部實力,然後去報復自己的母國。她要毀掉的不只是燕國,還有趙國。

而趙國那邊,只怕完全沒有察覺到。趙國還以為蘇太後這樣做完全是為了報答母國,所以才會在秋成大典上派了數百人的使團過來給蘇太後撐腰。

陳在言依然在自言自語的說著什麽,可能這次的經歷對他來說一樣會影響深刻,哪怕他認為自己是一個飽經滄桑的人,這樣生死攸關的場面只怕也是人生第一次。

安爭的耳朵裏沒有聽到陳在言的那些話,他的腦子有些亂。很多人很多事全都從他深藏的那個角落裏再一次冒了出來,讓安爭越發的覺得煩躁。

陳在言的喋喋不休,讓安爭的煩躁幾乎到了臨界點。

陳在言還在訴說著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抱負,和自己暢想之中的未來。他想把大燕變成一個強國,他想成為這個過程之中最重要的參與者。安爭縱然一個字都不想聽,可這些話還是鉆進了他的腦子裏。那些話語好像變成了一條一條的線,這些線最終在安爭腦子裏形成了一個人的臉,越發清晰。

那張臉,慈祥而堅定。

安爭終於忍不住了,他側頭看向陳在言:“有件事,在城墻下面臨絕境的時候我就想問你。可是在那個時候我終究還是沒有問出來,因為你我都可能會死,既然要死,所以很多事就變得不再重要。現在你我都沒有死,所以我得到一個答案。”

陳在言問:“什麽事?”

安爭看著陳在言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老尚書郝平安,是不是你殺的?”

陳在言的臉色巨變,一瞬間仿佛蒼老了幾十歲一樣。他的眼神開始變得閃爍,不敢和安爭對視。兩個人好像同時墜入了冰窟之中,四周的空氣也同時被凍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