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九章 豈曰無衣

走在軍營之中,四處都是哀嚎痛哭。聲浪此起彼伏,哀嚎仿佛狼哭鬼嚎。寧月的眼神無比的陰沉,又無比的憤恨。這些將士,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在兩個問道之境高手的眼皮底下完成了偷襲。

這還只是第一次,要是再來兩次,涼州邊疆還能安寧?還能有多少弟兄被殺被害?寧月不敢想,但他卻又無可奈何。就算是問道之境的高手,也感應不出死物。血奴就是死物,已死之身,殘留陽間。

沒有呼吸沒有心跳沒有生命波動甚至沒有氣血熱量,這樣的東西,就算寧月的感應能夠細致到一切風吹草動都無可奈何。

眼前的空地上,一群群死亡的,重傷的,輕傷的禁軍被聚在一起,他們的眼神是那麽的空洞,他們的表情是如此的絕望。他們不想死,世上沒有人會想死。

但是,不死能怎麽樣?活不成了!只要被怪物傷到就沒有活命的可能,要麽變成怪物,要麽死,沒有第三條路可走。這個時代沒有完善的醫療體系,面對病毒傳染別無辦法。

“不要……求求你們……我不要死……我上個月剛剛成親,我還不想死啊……諸位兄弟,各位哥哥……放過我吧……放過我吧……”

一陣哭訴由遠及近的傳來,擡眼望去,一個年輕人被兩個壯漢無情的拖來。年輕人約莫十六七歲,按照寧月的眼光,他還只是一個孩子。但在這個時代,十六七歲已經可以娶妻生子了。

手上滴答滴答的滴著鮮血,但他卻苦苦的哀求。曾經對他格外關照的大哥們,仿佛突然間變了一個人一般。變得如此的冷酷,變得如此的無情。

無情的不是他們,而是現實。被怪物咬傷,神仙難救。在拉著他過來的時候,兩個人雖然一言不發,但是眼尖的寧月還是看到了兩個虎背熊腰的壯漢通紅的眼睛。

不是誰都視死如歸,不是誰都能笑對死亡。但是,沒有人會說這個年輕的孩子是一個孬種,一個爛兵。在面對生死存亡的時候,沒有誰是天生的從容不迫。

他還太小,他太年輕,他還只是個孩子。

可是,在這個最燦爛芳華的年紀,他卻遇上了世間最大的不幸。他應該直接死在怪物的手裏,這樣也死的無怨無悔。可是現在呢?死去的,和沒有死去的都聚在一起,被整齊的消滅處理。

看著這一幕的寧月眼眶紅了,他想救下那個孩子。但是寧月卻知道,救不了。就算救下來,他也能緩緩的變成怪物。直到失去全部的理智,直到再被自己的弟兄殘酷的殺死。

寧月都如此,周圍的禁軍又能怎麽樣?段奇峰緩緩的來到人前,撲通一聲給中央受傷的將士們跪下了。雙眼之中,蘊滿了淚光。

重重的在地上磕了八個響頭,段奇峰的臉頰劇烈的抽搐,哆嗦的嘴唇仿佛通過著萬道電流一般,“弟兄們,我段奇峰對不起你們!你們都是好樣的,都是英雄。以前,我們禁軍之中從來沒有放棄同伴,拋棄同伴的先例。但是,我也沒辦法啊!你們被怪物咬了,沒辦法了,我只能送諸位弟兄上路。但是,我保證,你們的名字,都會上英雄的名單,你們的家小,我保證不會少了一個銅板。這輩子,是段奇峰欠諸位兄弟的。來生,段奇峰給諸位弟兄做牛做馬!”

“上陣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將軍,我們在當兵的頭一天就知道了。我們不怪你,也不怪諸位弟兄。我們唯一的請求就是,過會兒,諸位弟兄的麻利一點,別讓弟兄們死的不痛快!”

“弟兄們,走好!”一眾禁軍齊聲喝到,狠狠開弓搭箭直指中間傷員的要害。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突然間,一陣蒼涼的歌聲響起。

中央心懷死志的禁軍們紛紛轉過頭望去,只見寧月背著手,仰望天空的明月發出了蒼涼的歌聲。歌聲並不悅耳,但卻如此的豪邁如此的蒼涼。更為重要的是,歌聲是如此的親切,仿佛就是他們此刻內心的寫照。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多好,多真切,這就是軍隊中的兄弟之情。面對敵人時,我是你的後背,你是我的盾牌。沒有了雙腿,你是我的腿,沒有了眼睛,你是我的眼睛。不放棄,不拋棄,生死與共,不離不棄!

但是今天,我們卻要先走一步了,好遺憾,沒能看到王師殺盡胡虜蕩平草原的那一天,好遺憾,沒能知道將來大周皇朝的命運何去何從……

“大周皇朝萬歲,華夏九州萬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嗖嗖嗖——”無窮的箭雨,仿佛流星一般灑落,每一箭都如此的強勁,每一箭都直指要害,三輪箭雨,短短三息時間,眼前所有的傷員,身上都被利箭紮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