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別離(第3/3頁)

蚩尤回過頭,看見阿蘿扶著門框坐倒在地下。月光照在她滿臉晶瑩的淚滴,又是傷心又是漂亮。在這個喧鬧的酒肆裏,只有她一個人面對外面的黑暗哭泣。蚩尤聽說阿蘿的丈夫死了,死在某一次黃帝對外的征戰中,一個沒有寄托的寡婦和一個質子的護衛攪在一起做點荒唐事,誰都能理解,就像家裏廚房中剩了點老姜老蒜,再找塊剩下的臘肉丁,一起熬湯湊合湊合,人年紀大了可以不講究。

可這時候寡婦哭起來就像一個傷心的小女孩,蚩尤按著額頭,心想以前她丈夫離開家裏去打仗的時候,她是不是也這麽哭泣呢?

她愛誰?她的丈夫還是刑天?

真糟糕,蚩尤想不明白,他想大人的世界真是復雜。

“大概是太寂寞了吧?”蚩尤想。

寂寞就像是塊毒藥,悄無聲息地就爛穿你的心肝脾肺腎。

蚩尤想到了這句話,覺得心肝脾肺腎都開始隱隱作痛,難道是不知什麽時候就吞下了那塊毒藥?他輕輕撫摸自己的胸臆。

在涿鹿城渾渾噩噩地呆了十二年,跟他一起來的刑天也走了。糟糕的寂寞湧上他的心頭,心的周圍是一片空虛,空蕩蕩的疼痛。蚩尤忽然發現其實自己一直依賴著刑天,甚至在饑餓的時候他也會想刑天會為他偷一塊臘肉來烤烤。

再不會有人偷肉給他吃了,可那並不是寂寞的原因。往往就是這樣,你和一個人在一起很長時間後,你就不願意離別。雖然他有如此多的大小毛病,沒心沒肝,嘲笑你的哲學思考,永遠拒絕和你討論你困惑的問題,可是你還是想看見他的臉,知道他就在你不遠處,你招手,他就會向你走來。那是種快樂,許多人身處其中的時候都沒體會到,直到最終必須告別。在分別的寂寞中,過去在一起的片段在你腦海裏飛快地回溯,像是有人扯著時間的線飛速地奔跑。沒有什麽能避免這種歲月帶來的牽掛,除非根本不曾相見。

有人說,相見不如不見。或許因為總是免不了別離。

蚩尤看著外面的黑暗想說:“刑天你走了……我可怎麽辦啊?”

刑天是他生命裏最重要的人之一,可他明白的時候,已經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