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混化(第2/2頁)

這明顯是錯覺,飄走的不是他的身體。實際上,他的身體未動分毫,要飛出去的,是他的感知、意識這些純精神層面的東西,是他已淬煉了十多年,馬上就要有所成就的神魂。

他早已達到神氣呼應的層次,此時便是照神銅鑒中積蓄的本身精元和他的神魂彼此呼應、吸引產生的現象。

若是一個不小心,以二者之間越來越強的吸引力,神魂真可能隨本身精元一起,投入到照神銅鑒中去。精元破頂而出已經是非常糟糕的事了,而若連神魂都脫竅而去,他便真的只剩下一個空殼,再沒有存在的意義。

在這要命的時候,余慈卻是穩住了心神。不管其它,只用《九宮月明還真妙法》中的“守竅”之術,凝聚神意,意守泥丸宮,繼而聚攏身上最後一點兒力氣,舌綻春雷,喝了一聲:

“定!”

音波擴散,照神銅鑒的旋轉震蕩驀地中止,山林中陡然一靜。隨即,余慈頭皮發沉,似有一顆沉重的鐵鉈,抵著頂門壓下來。對此,他不驚反喜。因為壓下來的,正是照神銅鑒中央“竅穴”中已經凝結成團的精元之珠。

神氣呼應,彼此吸引,若一方不動,動的自然就是另一方!

精元之珠從照神銅鑒中滑出來,似實還虛,沒有任何滯礙就沒入頂門,再壓入泥丸宮。受這股力量壓迫,泥丸宮在跳躍,由此帶動四方四隅,再擴散至整個腦宮,直至四肢百骸,帶動全身肌肉骨血,齊齊顫動。

余慈隱約感覺著,這顆精元之珠是應該聚合在一起的,可是,珠子帶來的壓力實在太大了,身體有些承受不住。所以,在神魂的帶動下,他的身體自發作出了反應,四肢百骸都生出了強大的吸力,通過泥丸宮的總匯,作用於精元之珠上。

受這千絲萬縷的引力影響,精元之珠剛沉下泥丸,便失去了原有的形態,由沉沉的鐵鉈,化為如春風般的暖意,又似體感最為舒適的溫水,自腦宮垂流而下,也不分什麽經絡血脈,而是絲絲縷縷、綿綿密密,浸入肌骨臟腑之中,由頂至踵,又由踵至頂,如沙漏翻轉,循環往復。

幾次來回,余慈但覺得這暖意充斥全身,漸漸如水滿溪谷,氣蒸大澤,當真明也是它,暗也是它、強也是它,弱也是它、有也是它、無也是它。無所不至,無所不入,以至心神都混化在其中,難以分別。

這一刻,僵立的身體終於可以動彈了,余慈攤開手,手心微有汗漬。要承認,他的狀態很好,前所未有的好,可在此之前,他遭遇到的,卻是最要命的兇險。一著不慎,他的精氣神便可能被照神銅鑒吸幹,只給他留下一具空蕩蕩的軀殼,任其在山間腐化!

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情況?尤其是感覺如此地熟悉,就像……就像他在天裂谷下揮劍斬殺那個許老二的時候,心神與元氣混化相諧,沒有一絲縫隙。

他盯著自己的手掌,慢慢地屈起大小拇指,三指相駢,筆直如劍。凝滯片刻,忽然劃出。空氣中傳出一聲低細的嘶嘯,旋又融進穿林的山風內,不留半點兒痕跡。

余慈指尖沒有感覺到任何阻礙,連空氣的阻力都沒有。只覺得三指劃空之際,是從未有過的輕靈,仿佛血肉都虛化了。而事實上,他的身邊就有一棵碗口粗細的杉木,也正好位於手指劃過的軌跡之上。

又一陣山風吹過,杉樹這半邊的邊緣,忽地蝕開一個小口,細碎的木屑從中滑落,轉眼這小口便延伸開來,深有半寸,內裏切面之光滑,好似最巧手的木匠精心刨制的一般。

將視線定在杉樹的創痕上,余慈有些發愣。他的指尖還殘留著之前的觸感,可那感覺太過微妙了,以至於他很難回憶起確切的細節。

不過那感覺,依稀又和天裂谷頂、懸崖邊上,葉繽留存的劍意透體而入時,差相仿佛。

這些天來,余慈一直都在研究那道輕霧般的劍意,也一直在模仿劍意透身而過時,那通玄入微的妙處,效果卻一直不佳。可是剛剛隨手而發的指劍,竟意外有其三分味道,不得不說,是一個極大的驚喜。

而這一切,肯定繞不過頭頂那塊青光瑩瑩的銅鏡。

他仰起頭,臉面恰好在光潔的鏡面上映出來。這時的照神銅鑒,真像是一面最平常不過的銅鏡——除了還懸浮在空中。

“老夥計,你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感嘆聲裏,照神銅鑒如有靈性,青光如水,瀲灩生波。然後余慈看到了一束光,從鏡面中央投射下來,不給他任何反應的時間,直接刺入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