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馭劍(第2/3頁)

他出身不凡,雖然家道中落,難復祖上榮光,但怎麽說也是通神修士,是站在長生路上的勝者,又怎能讓小輩逼到這種地步?

便在這時,大樹後面,余慈探出頭來,恰和他打了個對眼。顏道士忽然發現,余慈黝黑的瞳仁裏,竟也燃燒著一團火,不是仇恨、恐懼之類的雜念,而是樂在其中,乃至不斷尋求新刺激的愉悅,又或是醉酒後的醺然,難以自拔。

他猛地一個激零,只覺得有寒氣自尾椎直透頂蓋,連燎原的心火都給壓了半截。他心中閃過這麽一個念頭:

禍害,日後必是禍害!

就用那招了結他!

顏道士心中殺意隨之沸騰,他卻沒有上前,而是做出一個奇怪的動作。

他就那麽披散著頭發,收劍胸前,雙眼甚至半閉起來。隨著呼吸的調整,劍身在徐徐平放。

余慈在樹後喘息。剛剛一輪鬥劍,幾乎抽幹了他所有的力氣,真氣近乎枯竭,身上的傷勢也不輕,然而他的狀態卻是出奇的好。從十三歲起,他便習慣了在生死邊緣打轉,這般經歷非但沒有消磨掉他的膽氣,反讓他讓的精神愈發亢奮。

自從進入明竅上階之後,很久沒有遇到這樣生死一線的境況了。他甚至有些懷念,乍一停下來,倒覺得意猶未盡,有一股奇妙的力量,接續著消耗殆盡的真氣湧出來,鼓動著他的心臟,讓他再沖上去,與顏道士大戰三百回合。

所以,他從樹後露頭去看,透過扭曲的熱浪,恰好見到了顏道士瞑目擺劍的全過程。

此時雙方相隔近十丈遠,照理說是個比較安全的距離,可當鋒刃指向他的頭顱,沒有任何理由,他心頭忽地突突狂跳,就像之前在篝火旁,顏道士揮劍前的那一瞬。只是這次,沒有氣味的刺激,全憑著一點模糊的直覺,他順著身子傾斜的方向,直接倒下。與之同時,出於本能,他將七星符劍橫在身前。

還沒挨著地面,他手心忽地發熱,似是七星符劍擋下了什麽東西,但緊接著,他心口一痛,不由自主噴了口鮮血。眼角余光掃過,這把剛剛力拼九陽符劍而不落下風的精血符劍,就那麽斷成兩截,飛出的劍尖在空中砰聲炸開,化為一團淡紅的血霧。

直到這時,耳中才貫入“哧”的一聲長音,仿佛將燒紅的烙印放進冰水中,辨不清冷熱,惟一辨明的,只有那發之於外的鋒銳之氣,足以穿透一切阻礙,難以抵擋。

“這是什麽手段?像是催發的劍氣,可是威力大過何止十倍?”

帶此困惑,余慈摔在地上,這時候,終於有強烈的氣味透進來,是空氣的焦糊味兒,更是死亡的氣息。

他向來引以為傲的嗅覺反應,足足慢了一息時間,若非受直覺驅動,他現在怕是已經被那無形劍氣穿透,死得不能再死!

余慈勉力擡頭去看,顏道士此刻的狀態非常奇怪,雖是一擊建功,卻仍然保持那握劍的姿勢,赤紅的劍身不像之前那樣光芒四射,顯得內斂許多,劍尖也下垂一些,仍是鎖定了他的腦袋。

余慈當然想躲開劍尖所指,可是內腑震蕩未去,一時半會兒根本動彈不得,拼盡全力,也只是讓身子稍稍移開幾寸,而遠方九陽符劍,也同樣調整了角度。

也在這時,他看到了顏道士的眼睛。那對銅鈴大眼,竟無絲毫神光,只有瞳孔無意識地放大,空洞灰黯,仿佛是丟了魂魄。只是他分明感覺到,顏道士仍盯著他,像是通過某種無法理解的方式,將一束“光”投射在他身上。

這感覺是如此清晰,即便是在烈焰燎原的火場內,那“光”的觸感,其炙熱燒灼,更遠超周邊熱浪,像是燒得通紅的鐵針,刺透骨髓。

“會被他殺掉!”

直覺和理智同時這麽說。然而此時此刻,余慈的感覺卻非常奇怪。他胸腔裏像被澆了一瓢滾油,燙得發疼,但那肯定不是恐懼的滋味。

這灼痛感沒有別的用處,只是要他睜大眼睛,強迫他從這突然降臨的死局中,找出一條生路。

余慈盯著顏道士,他可以肯定此人必然是要發出與之前一般無二的殺招,只是前後的間隔未免大了些,蓄力的姿勢也是破綻百出。如果他現在他還有沖鋒的力氣,必然會毫不遲疑沖上前去,剁了那兇徒的狗頭下來,但現在,氣力的恢復速度顯然已趕不上對方蓄力的速度。

兩人相隔十丈,余慈手中,只有一把半截的七星符劍,胳膊再長十倍,也攻不到敵人身前,但對那無形劍氣來說,距離完全不是問題。

這是個死結,可是,他想活下去。所以,一切的問題都歸結於一句話:在顏道士發出劍氣之前,先把他宰掉!

事關生與死,反而一切都變得簡單,他最擅長的,就是這種選擇!

也不知道是怎麽發的力,半截七星符劍脫手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