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心跳

壓迫感。

強烈的壓迫感猶如擁有實體, 厚重地籠罩在江月年眼前。陰天的早晨格外昏暗, 僻靜街角不見行人,烏雲投下的陰影層層疊疊交織,一股腦落在陌生男人身上。

他就像陰森的黑洞,吞噬周圍一切光源。

只要看上一眼,就會讓人下意識地想要逃離。

江月年後退一步。

隨著對方逐漸從灌木林中走出, 她終於看清男人的模樣。

劍眉下是深陷的眼窩,金黃色眼瞳裏盛著豎起的光, 一只眼睛明亮灼人,另一只則黯淡許多, 如同出鞘與未出鞘的刀刃,閃爍著無比鋒利的冷意。蓬松亂發長至後背, 顯然沒有經過精心修理,宛若蜿蜒向下的黑色水蛇, 途經上身猩紅的血跡時, 就更顯出幾分詭譎。

他只穿了條並不合身的長褲,大概並不是本人的所有品,縱使松松垮垮,也能勾勒出青年人修長有力的腿部輪廓。

上半身虬結的肌肉勻稱隆起, 卻並不會讓人覺得過於健壯。那是近乎於完美的身材比例,纖長而有力, 只可惜皮膚上布滿縱橫交錯的傷疤。

在他後腰位置生了條碩大的深綠色尾巴, 比起身上的傷口, 尾巴的情況居然更為糟糕。密密麻麻分布的鱗片仿佛被人故意剝去許多, 露出內裏鮮紅的軟肉,有的肉幾乎腐爛,淌出深黑色液體。

江月年按捺住砰砰直跳的心臟,盡量理智地思考:以這條尾巴來看,他應該屬於龍或蜥蜴的變種,可是——

青年頭頂居然長了對深灰狼耳,一動不動地立在黑發之間。

眼睛像貓又像龍;長了條大大的尾巴;耳朵卻和狼人如出一轍。

太奇怪了,全然是四不像。

身為智商正常的新世紀青少年,江月年還沒蠢到去和這個渾身殺氣的危險分子進行攀談,於是佯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正想面無表情地轉身開溜——

突然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呵斥:“不要動!”

出現了!是影視劇裏和“站住”、“你醒了”並列最沒用台詞前三甲的傳世經典,“不要動”!

第六感告訴江月年,這句台詞一出,她大概率是跑不掉了。

果不其然,在這道聲音響起的刹那,帶著血腥味的冷風便陡然向她靠近,脖子被猛地一按,整個人跌倒在陌生青年懷裏。

好硬。

肌肉像石頭,還是滾燙的那種。

她被青年禁錮在懷中,脖子上抵著他尖利的爪子,分明是被當成了人質。直到這時江月年才看見,這人的指甲竟然是濃郁黑色,頂端呈現出刀尖一樣鋒利的弧度。

然而右手五根手指,有四根的指甲被殘忍拔掉,只有對著她喉嚨的食指尚且完好。

看一眼就會覺得手指在痛,偏偏他本人神色如常,完全感覺不到痛苦的模樣。

也不曉得這人到底經歷了什麽。

江月年雖然學過防身術,但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也只能選擇乖乖不動,貿然掙紮只會被戳破喉嚨。她放慢呼吸,擡起眼睛打量不遠處喊話的女人。

正是之前滿臉嚴肅尋找東西的陌生人之一,在她身後還跟了幾個身材壯碩的男人,見到挾持江月年的青年後,紛紛朝這邊走來。

“別過來。”

從她身後響起低啞沉悶的嗓音,仿佛許久沒說過話似的,每個字都格外艱難地從喉嚨裏擠出來,讓人想起壞掉的手風琴:“我不能保證她的安全。”

江月年心裏的雨,跟依萍回陸家找她爸要錢那天一樣大,也像杉菜離開道明寺那天一樣噼裏啪啦。

她帶著約定出了門,哼著小曲唱著歌,走到半路就被這人給劫了,還被以性命安危作為要挾,眼看就要小命不保。

這算哪門子的劇情。

她本以為秉承著起碼的人道主義精神,雖然與對面那群人毫無瓜葛,但他們至少會象征性地表示一下猶豫。

沒想到站在最前面的女人斬釘截鐵,擲地有聲:“上。”

然後她身後的墨鏡男輕輕點頭,從懷裏掏出一把……槍。

江月年:?

江月年:???

等等,說好的人質安全第一呢?說好的人道主義精神呢?就這樣打算把他倆都給砰砰砰了?而且這玩意是違禁品吧?你們是什麽東西這麽明目張膽?

江月年很生氣,決定把對那女人的稱呼從“大姐”改成“大媽”。

“你看見了吧?把我作為人質沒有任何作用,倒不如快點放開自己跑掉。像現在這樣,咱們都有危險。”

她壓低聲音,努力保持著冷靜與青年交涉:“對於你來說,我只是個累贅,如果能放了我,我可以為你爭取一些時——”

她話沒說完,忽然感覺自己被人整個抱住,不由分說地從原地挪開,與此同時耳邊響起呼嘯而過的嗡聲。

如果沒猜錯的話,剛才飛來的,正是利用消音器消除噪聲後的子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