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番外.逐漸重合的微笑

“一百七十六張, 一百七十七張, 一百七十八張……居、居然……居然有那麽多。”

顫抖的男聲哽咽了一下,硬生生咽下湧到喉間的悲鳴,將手上一沓厚厚的符咒收進了木盒裏。

哢噠,鎖住了回憶,也鎖住了心傷。

炭治郎捧著木盒, 紅著眼眶走出了屋舍。

盒子裏, 裝的是一年以來,晴柱親筆畫下的光明咒。

每一張光明咒都是以那個人的血液繪就而成的, 加上已經被用掉了的,足足有三百八十七張。

其實一開始是沒有那麽多的。

是那個說好每個月只能繪制十幾張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心軟,不願目睹太多人的死亡, 才會一次又一次地破例。

除了光明咒以外, 那能夠克制鬼怪的金色毒液、為主公調養身體的藥物、重鑄日輪刀的材料裏……都檢查出了這種血液的痕跡。

一個人要流多少血,才能護住那麽多人的性命?

“她大抵是一位神明,生來不凡, 人間走一趟, 只是為了殺死鬼舞辻無慘。”

鬼殺隊中,漸漸出現了這樣的傳聞。

傳聞是真是假, 沒有人知道,但是這樣的傳聞之所以越傳越廣,不過是因為眾人心中對她的祈盼。

她那樣的人,一定不會真的死去,她只是回歸高天原罷了——這樣, 沒錯吧?

……如果不這麽想,他們又要如何釋懷那人倒下時的悲傷呢?

最慘烈的一場戰役,代價最小的傷亡,除了少數低等級的鬼殺隊成員以外,在那場決戰中死去的人,就只剩下晴柱自己罷了。

在這場本該全軍覆沒的戰鬥中,所有人都得到了晴柱的恩惠,可那個保護了所有人的英雄,卻在黎明前倒下了。

在最快樂的希望中,死亡。

——多麽令人悲傷。

“主公大人說……要為花水小姐親自通夜嗎?”

“是這樣沒錯,畢竟……是有緣無分的未婚妻啊。”

“……是這樣啊。”

炭治郎心情沉重,他本就是個善良的小天使,這世間一切悲劇的落幕都會令他情緒共鳴。

“主公大人不需要他人的陪伴嗎?”

“是的,主公大人說他想安靜地待一會兒,炭治郎你是知道的,我們雖然迎來了勝利,但於主公而言……他卻失去了很多東西。”

失去了姐姐,失去了父母,甚至失去了未來可以相守的人……

跪坐在靈堂前守靈的產屋敷輝利哉聽不見部下的絮語,實際上他也並不在意,同情也好,憐憫也罷,沒有什麽東西能夠折斷他的脊梁骨,這就足矣。

他偏頭,望向躺在棺材裏的銀發少女。

入殮師為她化了妝,用暖色的妝粉遮住了死白的肌膚,用胭脂點綴了她慘白的唇色,最後妙手一筆,在她的眼尾勾出淡金色的花暈。

她實在是個很美的女子,哪怕她的氣質時常模糊了她的外貌和年齡,但誰都沒法反駁,她生得極為美麗。

——那種,刹那間照亮塵世,足以套人半生的美麗。

產屋敷輝利哉就這麽安靜地看著她,也不知看了多久,夜晚的露水甚至在他的衣袂發梢凝出了淡薄的水汽。

天光將曦,如偶人般靜坐了一夜的男孩才緩緩回過神來,仿佛突然有了生氣,他呼出一口白霧,任由霧氣氤氳著他清麗的眉宇。

輝利哉慢慢地轉動著那雙過於黝黑的眼珠子,他不由得想起了初見的那一天,他也是這般隨著母親跪坐了一夜,只為求得神宮之女為妻。

他懂事,也聽話,但他心裏其實藏著淡淡的厭倦。

輝利哉跟他的父親不一樣,從來都不一樣——比起極富人情味又早已將“溫柔”二字刻進了骨子裏的父親,輝利哉還太過年輕。

年輕得鋒芒畢露,傲氣難掩。

對於必須依靠神宮之女才能苟活的宿命,輝利哉感到厭倦,正如那一夜長跪,滿心疲累。

產屋敷家的繼承人生來聰穎,少年老成,能夠整合一切局勢情報分析出最為合理的“未來”,幾乎可以做到“預知”。

耀哉如此,輝利哉更是如此,但是過於冷靜理智,性情自然難免淡薄。

因為命格早夭,所以從小被當做女孩培養長大,產屋敷家的男孩在這過程中便自然而然地沾染了一種柔和,舉手投足極盡文雅,在身份轉變之後就成了表相。

——讓人錯以為他們生來溫柔。

“從我記事開始,父親就告訴我,鬼殺隊的使命便是惡鬼殺滅,為了達成這個目的,所有人都是可以犧牲的,包括身為鬼殺隊家主的父親,也是如此。”

想到亡魂可能化為思念體停留於世,小小的男孩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撫上棺中少女冰涼的臉。

“而他也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他的確是能做到的,他有犧牲別人的果敢,也有自我犧牲的覺悟,所以他能為了賭一個沒有無慘的未來,而抵上母親和姐姐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