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本家(第2/5頁)

他也是從張家出發來這裏的人之一,但沒進陣眼,而是跟同車的小輩一起直接去了附近了一個休息站,直到這時才第一次來這邊。

他沒找到張家做主的張正初,便習慣性地朝張嵐身邊走。那過程中越過人影朝前看了一眼,看到了謝問和滿手傀線的聞時。

他其實意識到了哪裏不太對勁,但嘴比腦子快,幾乎脫口而出:“這不是沈家那個——”

不知多少道目光刷地盯過來。

大東幾乎立刻就感覺到詭異了。但礙於臉面,他腳步頓了一下,還是強裝鎮定地繼續往張嵐身邊走,把話說完了:“——叫陳時的徒弟麽。”

只是聲音越來越弱。

剛說完,他就聽見有人輕幽幽地跟話道:“他應該不姓陳,姓聞……”

大東當場絆了個跟頭,生拽住快他一步的同伴才穩了一下。

他攥著對方一動不動地消化了兩秒,終於明白了“姓聞”的意思。

“不可能。”

他條件反射地回了一句。

可回完他便意識到,跟話的不是什麽莽撞之輩,是吳家的家主,一位個性沉穩,從不胡亂開口的人。

老太太聲音很輕,但周圍實在安靜,所以該聽見的都聽見了。

那句話猶如滾油入水,“嗡”地引起了巨震。

連帶著之前各家家主竭力悶壓的那些驚駭,一起引爆開來。

大東心跳得又重又快。

他目光已經直了,腦內卻依然慢半拍地轉悠著反駁的話。他想說我跟他們進過籠,真要是那位姓聞的老祖宗,必然跟其他人涇渭分明格格不入,畢竟眼界見識都隔了太多,和誰都很難融到一起去。但他跟沈家另一個徒弟還有謝問都融得挺好,一看就是一塊兒的。他要是那位傀術老祖……那謝問呢?!

議論聲倏然靜止,一部分的目光再度集中到了吳茵身上。

大東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不小心把那句話問了出來。而吳茵嘴唇開闔著,只說了一個“他是……”聲音就兀地沒了,像是喉嚨太過幹澀梗了一下。

但所有人都看到了她唇間微顫的動作,辨認出了那三個字。

那是……

塵不到。

祖師爺,塵不到。

於是萬般反應統統歸於虛無,那是真正的死寂,寂靜到連風都忘了動。

小輩們終於明白,為什麽這裏會是這種惶然無聲的場面了,因為沒人知道該說什麽……

叫人嗎?

叫什麽呢。

千百年了,各家代代相傳之下,從沒有人真正說出過“祖師爺”這個稱謂。那是一個避諱,避著避著,就再也叫不出口了。

而他們畢竟又是明白禮數的,“塵不到”這個名字,沒有人會當著面叫。

不敢,也不可能。

他們更不可能省去這個步驟直接開口,因為跟這位祖師爺相關的每一句話都精準地碾著雷區——

你為什會出現在這裏呢?不是該被封印著永世不入輪回麽?

是有人救了你麽?封印大陣是不是已經松動失效了?

你究竟是死了,還是真的活著?

這次出現又想要做什麽?

……

不論資歷深淺、不論老少,在場的這些人沒有誰真正接觸過“塵不到”,他們對祖師爺的所有了解都來自於祖輩的代代相傳,來自於那些書冊和傳說。

那些反復描述的場景和形象總讓人將他和惡鬼邪神聯系起來,想象不出具體模樣,只覺得令人畏懼又令人厭惡。

可眼前這個人與他們想象的相去甚遠,差別簡直是天上地下。

對著這樣一個人,他們實在問不出腦中盤旋的那些話語。至少剛剛在陣眼內親眼目睹了所有變故的人問不出。

長輩家主們不開口,小輩就更不知道從何說起了。

於是兩邊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對峙狀態。

之所以說微妙,是因為一邊烏烏泱泱人員眾多,另一邊只有寥寥可數的幾位,而人數多的這邊居然還占了下風。

這對聞時而言也是意料之外的。

從收攏傀線起,他的注意力就落在對面那些人身上。他臉上刻著“我脾氣很差”這幾個字,手裏的線也沒斂威壓,之前那些梵音把他的火氣拱到了最頂點。

只要對面有任何一個人蹦出句不中聽的話,他就請這幫煞筆後人有多遠滾多遠。

結果這群人只是神色各異地瞪著這邊,一個音節都沒發出來。

謝問剛一擡腳,他們便“呼”地朝後避讓兩步,像乍然受驚的蜂群。兩撥人更加涇渭分明,中間那條楚河漢界因為剛剛那兩步被人為拉寬了幾尺。

這一幕跟千年之前的某個場景重合起來,謝問都怔了一下,垂眸掃量了自己一番。

他身上並沒有滔天四溢的黑霧,腳下也不是百草盡枯。

這群人只是條件反射而已。

謝問啞然失笑,沒再多看他們一眼,徑直走向張嵐,卻發現張嵐邊上還有個一腳踩在楚河漢界裏,想避讓又沒有避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