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拉鋸(第2/3頁)

原來謝問身邊看著熱熱鬧鬧,總跟著這個或是那個,倒頭來卻沒有一個是人。

“我們能進來嗎?”小召說。

聞時嗓子還有些啞:“為什麽不能?”

“老板不讓,嗷——”小召咕噥了一句,被大召掐了一把,“——進。”

聞時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口中的老板是誰。

以前也是這樣,其他徒弟不舒服,都是大召小召擼著袖子忙前忙後,他卻是個例外。

因為他體質特殊,身體裏藏著太多東西,每每不舒服,都不是簡單的頭疼腦熱受涼傷風,必然會伴隨著那些濃稠塵緣的反撲。

每次都是塵不到親自來,而大召小召包括老毛,都只有在窗口鳥架上扒著看著的份。

“告我什麽狀?”謝問沙沙的腳步聲從客廳那邊拐過來。

大召小召剛躡手躡腳要進門,又被驚得雞飛蛋打,呲溜滑了出去。

大召搖頭:“沒告沒告。”

小召跟著道:“哪敢哪敢。”

謝問倒沒攔著她們的意思,在那倆姑娘慫兮兮地讓開一條路後,端著杯子進了門。

他朝身後瞥了一眼:“她倆跟你胡說什麽了?”

聞時沉聲道:“沒有。”

過了幾秒,他又動了動唇,擡眸道:“你有什麽能讓她們胡說的。”

房間安靜了一秒,謝問從身後收回視線,眸光半垂著落下來,跟聞時目光相觸。

大召小召還一上一下地扒著門框,忽然噤聲不語。

有那麽一瞬間,聞時覺得對方要順著這句說點什麽了。

誰知謝問只是微微彎了一下眉眼。

“我麽?”他把水杯遞過來,嗓音溫溫沉沉地響在聞時耳邊:“挺多的,但是量那倆丫頭也沒有胡說八道的膽子。”

很奇怪。

他所做的事情,明明跟千百年前松雲山上的某一刻差不多。一樣是那種不慌不忙的照看,偶爾借著旁人旁物調侃幾句,但又跟那時候截然不同。

聞時接過水杯的時候,手指觸到了謝問的指尖。

他動作頓了一下,無名指往後退了一厘,避讓開那抹觸感,然後把杯子換到左手,半闔著眸子,微微仰頭喝著水。

右手下意識捏著關節的時候,聞時在心裏想:無怪乎有不同。

小時候的他跟塵不到之間,從不會有這樣的氛圍——

語氣風平浪靜,內容卻劍拔弩張。像潮汐時節松雲山坳的那汪湖,面上不起漣漪,水下早已暗潮洶湧。

小時候的他總是乖的、悶的,帶著依賴的。

這樣的語氣追溯起來,還是他成年以後。

每一次從洗靈陣裏出來,他總會有幾天是張著刺的。蔔寧他們常開玩笑說,洗靈陣效果確實不同凡響,能把冷若冰霜的人洗成冰箭,碰一下都紮手。

但那些其實不是有意的。

他只是看著自己滿身癡欲在洗靈陣的作用下一點點消散褪去,再以幹凈的、不沾凡俗的模樣站在塵不到面前,冷冷淡淡地說著一些無關風月的話,就會忍不住露出那些紮手的針尖麥芒來。

因為只有在劍拔弩張的時候,他才能把自己跟幼年時的那個小徒弟割裂開來。然後從塵不到的眼尾眉梢裏找一絲錯覺和回應。

那時候聞時覺得自己矛盾又執拗。

現在想來,不過是情不自禁,又欲蓋彌彰。

“發什麽呆?”謝問忽然出聲。

聞時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自己抓著空杯子,很久沒說話。而謝問居然就這樣在旁邊站著,垂眸看著,也不知在看些什麽。

他忽然瞥見對方微曲的手指伸過來。

有一瞬間,那手指幾乎要輕碰到他的臉了。

聞時眼睫動了一下,卻見對方只是握住了他的杯子。

“沒什麽。”聞時收了一下手指,掀開被子,從床上下去,說:“我自己來。”

說完便拎著那只空玻璃杯,赤足往門外走。

他個子很高,穿著寬大的T恤和居家長褲,出門的時候微微低了一下頭。

大召小召兩個姑娘不是沒見過他成年後的樣子,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還是被驚了一下。縮回腦袋,讓了一步。

也許是他臉上沒什麽表情的緣故,倆姑娘欲言又止。一直退到角落,才竊竊私語起來。

大召用手扇了扇風,說:“臉熱。”

小召附和著輕聲說:“我臉也熱。”

她倆聲音極小,倒是謝問沉聲說了一句:“把鞋穿上。”

聞時腳步頓了一下。

他面前是昏暗的客廳,只有遠一些的廚房亮著一條淺黃色的燈帶,應該是剛剛謝問倒水留下的。

外面的雨還在下,打在庭院的花草上,撲撲簌簌。

聞時轉頭瞥了謝問一眼,忽然問道:“你為什麽管我?”

謝問看著他,:“你覺得呢,受涼有你難受的。”

聞時默然跟他對視了一會兒,轉頭丟了一句:“我怕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