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人偶(第2/3頁)
聞時腦中忽然冒出一個沒頭沒尾的想法,他覺得像謝問這樣蒼白又病歪歪的人,穿白衣大概挺仙的,穿紅衣……恐怕就是惡鬼相。
謝問四下掃了一圈,在前面找到一處快枯竭的山泉,借著細弱水流洗了手。
夏樵總算緩過氣來,戰戰兢兢地跟緊聞時。他們跟謝問沒有並肩,隔著幾步的距離,朝同一個方向走。
夏樵問道:“聞哥,這究竟是什麽地方?”
聞時:“這叫籠。”
“籠?”夏樵好像聽過這個說法。
他想了很久終於想起來,還是從沈橋那兒聽來的。
沈橋說:這世上人人都有憾事、人人都有心結,有大有小。有些很快便解了,有些怎麽都掙不開放不下,時間久了就會把人捆縛住。靈相上最深最重的怨煞和掛礙都來源於此。
人突逢大病大災或者壽數終結的時候,靈相總是不穩,於是那些怨煞掛礙會反客為主,形成一個局,這就是籠。
如果恰巧有倒黴的人經過,很容易被牽連著帶進籠裏。
對普通人來說,不小心進了別人的籠,那就是白日撞鬼。
但對判官來說,就是該幹活了——除穢消業清是非,叫醒籠主,然後送他幹幹凈凈地出去。
“那、那我們現在去哪?”夏樵又問。
聞時說:“找籠心。”
“籠心是什麽?長什麽樣?”
聞時辨識著方向,說:“一般是建築。”
說話間,前面的謝問忽然擡了一下手,指著不遠處的矮山說:“我看到了,山後面有房子。”
他熟門熟路,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聞時有些驚訝,但很快又想起來,謝問的名字雖然從名譜圖上劃掉了,但好歹比夏樵強。
……只是水平恐怕不怎麽樣。
聞時和夏樵加快步子。謝問還是老樣子,不慌不忙的。於是他慢慢從領先幾步,變成了落後一截,也沒有要趕上來的意思。
聞時很快繞過矮山,來到了房屋前。
那是一座90年代的自建房,兩層,樓前有青石圍墻,抱著一個不大的院子,有兩棵樹叢院墻裏探出來。
“這房子……”夏樵打量一番,喃喃說:“小時候老區那邊好像都是這種房子。”
“老區?”
“嗯。”夏樵點點頭,“我們以前還在那邊住過呢,不過現在這種房子都沒了,拆完了。”
這房子憑空出現,突兀而孤獨地站在山坳裏,小雨帶著蒙蒙霧氣,環繞著它。
“這就是籠心?然後呢?”夏樵有點怕,這種老屋總透著一股莫名的死寂,他並不想離得太近。
……
可是架不住他哥想。
“然後?”聞時說:“然後當然是進去。”
夏樵咽了口唾沫,心說你怕是想我死。
“裏裏裏面會有人麽?”夏樵又問。
這次回答他的不是聞時,而是謝問:“你覺得裏裏裏面的會是人麽?”
聞時:“……”
這人顯然有病,都這種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
夏樵當場就被這個玩笑嚇哭了,問聞時:“一定要進嗎?”
聞時剛張口,謝問就笑著說:“也可以我們兩個進去,你在外面等。”
“???”
夏樵哭得更慘了。
聞時頭疼。
夏樵斟酌兩秒,覺得還是一個人呆在外面更可怕。於是問聞時:“那要怎麽進?直接推門嗎?”
謝問:“好主意,你去推推看。”
聞時:“……”
他忍無可忍,指著謝問說:“你閉嘴。”然後勉強耐著性子對夏樵解釋道:“推門不行,動靜越小越好,最好不要打擾到房子裏的東西。”
“怎麽可能不打擾?”夏樵腦子裏已經演上了——他們如何如何翻進屋,然後一轉頭,對上一個近在咫尺的青白鬼臉。
“就是可以。”聞時耐心告罄,實在懶得解釋。
但看到夏樵那副慘相,又蹦出一句:“想辦法附在別的東西上。”
判官入籠有時被動、有時主動,但進籠之後做的事情大差不差,他們會借助一些東西,盡可能悄無聲息地到籠心裏面去。
多數會選擇掛畫、照片或者鏡子這類東西,跟人能產生聯系,方便附著,也方便觀察屋子裏的情況。
等到弄清籠主是誰,心結是什麽,他們才會動手幫忙。
夏樵一臉驚恐:“附?活生生的人怎麽附在別的東西上?”
謝問偏過頭,悄聲告訴他:“誰跟你說我們現在是人?”
“????”
夏樵一口氣進去,再沒吐出來。
生人入籠都是虛相,如果受了驚嚇,現實往往會大病一場。夏樵估計是跑不了了。
聞時摸了摸口袋,有點煩。
以往他只要出門,身上一定會帶點東西,比如香灰、蠟油、棉線、黃表紙之類。今早被謝問惹得頭腦不清,居然忘了,渾身上下只有一個打火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