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李悠然的心事(第2/2頁)

“不知怎地,或者是有些事,壓抑得實在太久,就有了想傾訴的想法。尤其是在你面前,雖然我們還沒有這樣的交情,但,卻當真有這種欲望,三少你若是沒事,不妨聽一聽,權當聽一個小故事了,雖然未必精彩,卻也還多少有些意思的。”

他自嘲的笑了笑,不等君莫邪回答便道:“這些事,壓在心裏實在太久,偏偏從來就沒有任何合適的場合、對象可以宣泄的,今日一會,心潮澎湃,委實不吐不快,可能我終此一生,也只說這一次了。”

“你說,我聽,你我未必能成為朋友,但這一刻,我卻會是個好的聽眾。”君莫邪臉色竟是罕有的正經起來。這一刻,他感到了李悠然心中的落寞,不由得也是有些同病相憐的意思。

李悠然靜靜地站著,良久,似是調整了一下思緒,組織了要敘說的語言,這才慢慢的道:“我記得很清楚,我的記憶,一向都很好。至今猶自記得,從我三歲的那一年,爺爺就將我從母親膝下抱走,說道是自古慈母多敗兒,跟著母親太久的孩子,絕對沒有什麽大出息……我還記得我母親當時心疼得直哭,滿臉盡是淚痕,跪在爺爺面前苦苦哀求,只求能多帶我一個月,可我爺爺硬著心腸沒有答應,只是允許,每隔一個月,她能來看我一次。”

“那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最最深刻的記憶,是我母親的淚。”李悠然閉了閉眼睛,沉沉地吐出了一口長長的白氣,臉上掠過一絲罕見的潮紅,似乎心情起伏的很是厲害。

過了一會,他才繼續往下說,聲音也變得平穩起來:“仍是三歲那年,我爺爺重金禮聘了一位天玄高手,為我進行了為期一個月的經脈梳理,打下堅實的玄氣基礎;也正從那個時候開始,我每一天都是如此的循環往復的度過,三個時辰練功,三個時辰琴棋書畫禮儀,兩個時辰練劍;剩下的三個時辰,才是吃飯睡覺的時間。”

君莫邪輕輕的嘆息一聲,竟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才好。這些生在高門大閥的孩子,童年的艱苦和少年的錘煉,是平常孩子連想也不敢想的,而越是嫡系所出,越受長輩重視的愈是如此;所以,這些孩子一旦長大之後,有些人才會變得如此紈絝,如此的暴躁,甚至是變態!

因為,他們的性格,從小就已經被極度的扭曲了!長久的積壓,恒久的壓力,他們需要釋放……所以,一旦大權在手,往往會做出很多暴虐的事情,從某一方面來說,歷代的暴君,也都是這樣形成的,商紂王、隋煬帝、終結了東西兩漢的王莽莫不如是,在即位得勢之前盡有莫大賢名,得勢之余,竟是暴戾的難以想象……

“別的孩子在玩耍的時候,我也是想玩的;但他們能,我卻不能。我一旦懈怠,爺爺就會令人打我,訓斥我,他老人家,對我的嚴厲,是對其他兄弟的,一百倍!甚至更多!”

李悠然輕輕地聲音如同呢喃:“從小,他就告訴我,你跟別人是不同的,你長大了,是要做大事的!而我自己,也一直記在心裏。”

“在無數次的暴打和訓斥之中,我也終於徹底地接受了我自己的身份。一個高高在上的身份。”李悠然神情平靜,似乎在說著別人的事情:“我,永遠不能大聲說話,永遠要溫文爾雅,就算心中氣得要死,臉上也還是要笑,非常坦然真誠的笑,還要平靜,就算身上明明痛得要死,臉上也要淡然、平靜,甚至是開心。因為,爺爺告訴我,堅忍,是成大事者最基本的素質。”

“那時候,每個月,我母親來看我的那一天,可謂是我最快活的一天;因為那一天功課雖然依舊不能有絲毫的落下,但所有監督我的武士和師傅們,都會離開;由我媽陪我,練功,練劍,琴棋書畫;給我做飯,然後她就靜靜地站在一邊,看著我練功,我也每一個月都盼望著那一天,平常自己也不敢放松,因為我發現,當我的進步大了,我媽媽的臉上會現出驚喜,她會很高興……她一高興,我就很快活。我想讓她每個月都高興……”

李悠然眼睛緊緊閉了起來,眼角有些濕潤,臉上現出溫柔眷戀的神色,但他背對著君莫邪,君莫邪卻是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