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新生

雲山夫人常瑤是妖。

修真界還來不及震驚並為此付出行動,她就因渡劫失敗死在西海金鑾台。

三千多道天劫大雷接連落下,將其魂飛魄散,屍骨無存,靈息消散天地間,旁人都在金鑾台邊緣遠遠看著,只有雲山君始終在最中心,站在離他夫人最近的地方。

常瑤渡劫失敗修真界雖然震驚,但他們更在意金鑾台下的地鬼之門是否因此被打開,等雷劫停止後,仙首符紀帶領眾人上前,卻見稚鬼始終停留在法陣中心支撐著赤金烏碎片合成,雲山君以一人之力頂著大妖雷劫封印地鬼之門,又受常瑤一劍,因此重傷昏迷數月。

宋霽雪的識海安靜又冰冷,沒有盡頭的雪原可見狂風肆意卻無法聽見半點聲音,天空陰沉,黑雲翻滾間隱約有雷鳴閃爍。

這偌大天地空曠又寂寞,孤獨的只剩下他的劍。

稚鬼斜斜地插在冰上,一股小旋風刮過,卷起一抹黑衣角獵獵飛舞,這旋風越來越大,劍後的黑影也越來越明顯,與劍的主人同樣高瘦,卻看不清臉。

宋霽雪躺在稚鬼身旁面無表情地看著陰沉天色。

稚鬼的聲音一段似孩童一段似青年:“你永遠得不到你想要的。”

“為什麽不在他們拋棄你之前拋棄他們?”

宋霽雪閉上眼。

他想起第一次遇見常瑤到最後見她一面時。

稚鬼的聲音充滿冷漠:“回憶是假的,愛也是假的,你不是會沉溺假象的人。”

它說得沒錯。

宋霽雪不會放縱自己沉溺假象的世界。

風卷來了片片雪花落在他眉眼。

身下冰層厚的只能看見數不清的冰棱。

宋霽雪像是睡著了。

稚鬼偶爾會跟他說上兩句卻得不到回應。

風停雪止。

稚鬼問他:“下一個拋棄你的會是誰?”

“我。”宋霽雪睜開眼,從地上站起身時握住劍柄將稚鬼拔出,雷鳴閃爍間狂風再起吹亂他衣發。

雲山君昏迷三月後醒來。

此時人間正被雙蜚現世攪得翻天覆地,瘟疫與戰爭四起,雲山夫人一事早被淡忘。

師尊乘靜真君歸來,見雲山君時給予一物:“這是三途河的忘情水,常瑤以妖術蠱惑於你,讓你成為修真界的笑柄,此情不斷難以服眾。”

忘情水小小的一瓶,比他為常瑤隨身攜帶的藥瓶還要小。

宋霽雪坐在桌案後沉默把玩著,師尊並未逼迫他立馬喝下,給了他考慮的時間。

從破曉到日暮,雲山君下山除蜚。

那瓶小小的忘情水落在桌角,碎成一片片。

十年後。

上庭南郡,長駝山。

石蚌村就在長駝山腳,緊挨著無冰河。

村民世代都靠無冰河中珍珠與長駝山上草藥為生,十年前雙蜚現世,瘟疫四起,眼看長駝半邊山的草木都快枯死,瘟疫卻在無冰河前停住,甚至繞過了它繼續前行。

無冰河沒有遭到半分汙染,村民靠吃食河中魚類存活,無一人染病死亡。

事後村民們堅信無冰河受到河神保佑,每年一月初七都會在河邊舉行祭祀,感謝無冰河神又一年的保佑。

村民們將紙燈系在長繩上,沿河岸拉起長繩,入夜後河邊燈火似長龍。著盛裝打扮的少女們隨奏樂起舞,河邊擺有桌席,一村之長和村中富人們相鄰坐著,彼此舉杯換盞。

宴過,村民們將自己希望換取祈福之物放進福袋投入水中,雙手合十閉目念道:“信徒宋織祈願,河神保佑。”

宋織嘴角掛著笑意,回頭去看妹妹:“宋雅,你怎麽還不祈願?陳哥哥在前邊等著我們呢!”

宋雅雙手握著福袋弱聲說:“你們先去吧,我等會就來。”

“好吧,那我就不等你啦。”宋織迫不及待,說話時已轉身走遠。

宋雅左右看了看,大部分祈願的人都在這一段,因為這一片平時魚多蚌多,是祥瑞之地,但她擠出人堆,朝與宋織相反的方向走去,來到連祭祀燈火都沒有的河段。

河邊有一棵枯死的梨花樹,枝幹漆黑醜陋,開春了連一片葉子都沒有,宋雅聽父親說過段時間就要把它砍掉帶回去當柴火燒。

宋雅一手抓著梨花樹小心翼翼順著土坡來到河邊,離著燈火熱鬧處有些遠,還好有盛大月光。

這裏很少有人來,因為這一段水域是出了名的不見活物,連小蝦小蟹都不會出沒,村民們在這討不了好,久而久之就再也不來了。

河面倒映著少女還略顯稚嫩的臉龐,長發紮成兩個小團綁在腦後,束發的長繩垂在肩前,比起貌美身材曲線玲瓏的姐姐,她像是剛剛發芽的新葉,除了嫩以外再無優點。

宋雅雙手捧著福袋緩緩蹲下將它放入水中。

她緊盯著泛起漣漪的水面,輕聲道:“信徒宋雅祈願,河神保佑。”

原本浮在水面的福袋在她話音落後咻地沉入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