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螞蟻與海（上）

灘頭上釘滿了大小不一各式各樣的箭矢，無數破碎的骸骨布滿河灘，那些被弩箭釘在地面上的骷髏僵屍還在扭動著身體。如此慘烈的戰場上卻沒有聽到一聲呻吟或者慘叫，這是一副非常詭異的情形。

亡靈大軍依舊保持著一成不變的速度渡河，對於前方出現的巨大傷亡熟視無睹，或者是死靈之王的心目中根本就沒有傷亡這個概念吧！

看著前方的戰場，如同看著一副濃墨重彩的油畫，以戰爭和死亡為主題的油畫，道格拉斯猛然揚起左臂：“騎兵，準備——”

與此同時，人類的魔法師和獸人的祭師紛紛揮舞起手中的法杖，吟唱著不同的咒語。在一片此起彼伏如同潮汐一般的吟唱聲中，祝福、輔助之類的魔法光芒紛紛閃過。

“騎兵，全線出擊！”

隨著道格拉斯的左臂重重落下，聯軍中的騎兵陡然放出，潮水一般潑灑出去。

這一波騎兵涵蓋了大陸上所有的地面騎乘兵種，聯合在一起順著地形居高臨下的猛沖下來，沖在最前方的依舊是人類的騎士！

身披雙層重甲，頭戴全封閉式鐵盔，連戰馬都披上了通體的鑲嵌式馬鎧，每一個騎士都是一座的小型移動堡壘。

只有財力雄厚技術先進的人類帝國，才能大規模的使用這種超重型裝具騎兵，冶煉打造技藝落後的獸人帝國根本就裝備不起。

這種騎兵是唯一沒有配備馬刀類型武器的沖擊力量，每一個騎士都挺著巨大的鈍頭騎槍瘋狂沖鋒。他們完全不懼箭矢類的穿透傷害，除了大錘巨斧之類的重型武器之外，就算是厚實密集的拒馬陣也很難抵禦他們的沖擊力量。

這樣的超級重型騎兵最多只能發動一次高速沖擊，幾乎可以算做是一次性的消耗品，而且是非常昂貴的的消耗品。從裝備和戰鬥方式來看，分明就是人類帝國準備用來對付勇猛的獸人，但是現在，他們和獸人聯合起來，作為聯軍的先鋒，沖向了所有生命共同的敵人。

千萬個馬蹄猛烈拍打之下，連地面都在微微顫抖，萬馬奔騰的氣勢讓人心驚膽寒。

但亡靈大軍永遠都不會感覺到畏懼，就算是有一座移動的山峰壓過來也絕對不會駐足，更不可能後退。

稍後位置上，緊緊跟隨著人類超級重型騎兵的是豪斯族的輕裝遊騎，在遊騎兵的隊尾，則是泰格族最後的虎馬騎兵。排在最後的是來自西方人類部落的駱駝兵和半獸荒原之南的戰象騎兵。

在格裏芬河的對岸，這個大陸上所有類型的騎兵並肩作戰，如同一架精密的巨型機器猛然沖向死亡軍團。

“要接戰了！”莫洛斯捏緊了手中的武器，下意識的舔了舔因為發幹而開裂的嘴唇，說話的腔調異常沙啞，好像他的喉嚨裏塞進了一團亂麻，讓他的聲音顯得非常詭異：“領主大人，我們是不是可以沖過去了？”

“再等等。”道格拉斯根本就沒有回頭看側後位置上的犀人首領，目光如鐵死死盯著奔騰洶湧的騎兵隊伍：“要相信我的騎兵可以創造奇跡，要相信他們可以把亡靈軍團沖開一個我們需要的缺口！”

從緩坡上居高臨下的俯沖，短短的一段距離只需要幾十個呼吸的時間就可以到達。前排騎兵的速度已經展開到了極限，兩旁的景物飛速後退，耳邊響著呼呼的風聲。作為生命聯軍的先鋒，最前排的騎兵已經可以感覺到那股黑色死亡氣息了。

這股籠罩在死亡大軍身旁的氣息是那麽的磅礴，沖的越近，就越能清晰的感覺到這股氣息的強大。

死亡的氣息無邊無際，仿佛寬廣無垠的永夜之黑暗。就算是鋪天蓋地高速沖擊的精銳騎兵，在這團掩蓋一切的死亡氣息面前，最多也只能算是沖向汪洋大海的一群螞蟻。

很快，這一群螞蟻就義無反顧的撞向了無邊無際的死亡之海。

仿佛只是一瞬間的錯覺，“波濤洶湧”的亡靈之海就被聯軍的騎兵給破開了。各種族的騎兵用他們的英勇和無畏向身後對他們寄予厚望的同伴們表明：他們不是弱小的螞蟻，而是鋒銳的利刃，是所有生命斬向終極宿敵的第一把利劍！

千萬個騎兵構成的利劍已經被對生命的熱情和守護熨的滾燙，好像燒紅了的金屬餐刀狠狠的切向松軟的奶酪那樣沖了過去。

騎兵沒有被無邊無際的亡靈大軍淹沒掉，而是以最原始的方式從這片鋪天蓋地的死亡之海中硬生生的撞出了一個小小的缺口。

在缺口的邊緣，聯軍的騎兵隊伍仿佛一道閃電——完全用血肉和勇氣構成的生命閃電。這道閃電在億兆不死怪物的海洋中縱深突破，深深切入了進去。亡靈大軍最外緣的都是些脆弱的骷髏，在戰馬的瘋狂沖擊和騎槍的猛烈撞擊之下，閃耀著白光的碎骨頓時片片飛起，如同平地起了一層白色的沙塵般漫天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