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放牧死亡（下）

地面上的屍體，不論敵我，都已經成為供死靈牧者驅使的亡靈士兵。在亡命法陣的加持下，這些亡靈更加瘋狂洶湧，精靈們很快就支撐不住了，剛剛才奪回來的那部分防線再次得而復失。

現在的道格拉斯，根本就無力再次斬出那驚才絕艷威力絕倫的一刀，再也不可能挽回精靈們崩潰的士氣，局面頓時變得十分不利。

就算是現在的道格拉斯處於巔峰狀態，就算他還可以再次展現足以媲美神祗的力量，也不可能像剛才那樣具有逆轉戰局的神奇效果了。

不論血甲狂戰士多麽悍勇，終究是活生生的生命，他們還有思維還有理智。但現在面對的是徹頭徹尾的不死亡靈，亡靈的戰鬥力雖然沒有狂戰士那麽威猛，但他們不怕死，也不會死。

沒有畏懼，永遠也不會害怕，更不在乎輕傷重傷，同時完全免疫任何心智影響類的魔法。他們是只聽從亡靈牧者的驅使的戰鬥機器。只要還沒有被完全摧毀，不論戰局發展成什麽樣子，都不會信心崩潰——因為亡靈沒有情感，也就無所謂信心不信心了。

在任何一個人類帝國，死靈法師都是被絕對禁止的職業，他們的行蹤一旦被發現，要麽就會被海量的魔法師打的灰飛煙滅，要麽就會當作是邪惡的異端活活燒死，這已經是這個世界長達百年的態度。

但是現在，死靈法師居然和戰神聖堂的血甲狂戰士並肩作戰，一起攻擊與世無爭的精靈族！

這是一個十分荒誕十分匪夷所思的情形。

唯一的解釋就是：隱藏在黑暗中長達幾百年的死靈法師和人類帝國搭成了某種程度的交易，或者是形成了一定的默契，所以才會和戰神坎帕斯的狂戰士們一起出現。難道說人類的戰神卡帕斯會允許自己的教會與邪惡的死靈法師合流？還是說戰神已經默許了這種事情的發生？

不論事實的真相如何，眼前的當務之急就是戰鬥！這是絕對無法回避的！

在道格拉斯的心目當中，死亡牧者最大的能力就是驅使、駕馭已經死亡的屍體，他本身應該不會有太過於強悍的能力。就算是自己的力量和精神消耗的太多，也絲毫無懼數量眾多的亡靈生物，應該也可以戰勝他。

鬥氣雖然已經不再是那麽充沛豐盈，鬥氣的光輝也不再耀眼奪目，但是用來對付這些低級的亡靈，依舊如沸湯潑雪立竿見影。

幾個縱身，出手就是覆蓋範圍最大的玄月斬，透出刀身的鬥氣匹練橫掃，以摧枯拉朽之勢把瘋狂沖擊過來的不死生物砍的七零八落，成片成片的砍翻。

每一刀揮出，就有大片黑紅色的血雨潑灑而出。紫英戰刀的威勢，完全不是那些低級的亡靈生物可以抵擋的。

在精靈們敗退的過程中，道格拉斯頂著洶湧而來的亡靈狂潮，如大海中逆流而上的一支利劍，劈開徹徹底底的活屍，殺出一條血肉通道。

亡靈牧者終於擡起頭來，看了道格拉斯一眼。

這個眼神極其冰冷，完全沒有生命的氣息，帶著強烈的怨毒和憎惡，還有死亡特有的腐朽氣息。就算道格拉斯已經是半神，完全無懼普通程度的心智影響類術法，但這個眼神依舊讓他感覺很不舒服，就好像是被一條毒蛇盯上之後的那種不寒而栗。

死亡牧者的身形微微一動，已經朝著道格拉斯靠近過來。

沒有擡腿邁步的姿勢，死亡牧者的靠近方式十分古怪，更象在水面上滑行，沿途的一切障礙，甚至包括那些滿地亂跑的活屍，都完全不能對他的行進造成任何阻礙。

就好像是一汪流動的液體，輕而易舉的淌過一切障礙，以滑行的姿態來到道格拉斯面前。

冰冷沉寂的氣息仿佛凝聚成某種有形有質的實物，如同溫暖的早晨猛然刮起的陰風撲面而來，隱隱約約還帶著一股血腥的味道。

當死亡牧者擡頭凝視道格拉斯之時，才終於看清楚了他的樣貌。

軟塌塌的兜帽之下，是一張慘白色的臉龐，兩頰消瘦，好像是一個由薄薄的皮肉包裹的骷髏。黑色瞳仁很少的那雙眼睛看不到一丁點的生氣，隱藏在深陷的眼窩中。給人的感覺似乎這根本就不是一個活生生的生命，而是已經在墳墓中沉寂了百年的幹屍。

薄薄的嘴唇沒有半點血絲，幹燥而又松弛，讓道格拉斯不由自主的想起風幹了漫長歲月的屍體。

“獸人，你不應該在意那些精靈的死活。要不是你剛才發出那神力充沛的一刀，我根本就不敢站立在你面前。不過現在不一樣了！”死亡牧者說話的聲音沒有半點情感的波動，語速和十分均勻，沒有絲毫的抑揚和起伏，幾乎完全是一字一頓。就好像是粗糙的老樹皮摩擦在同樣粗糙的巖石上，暗啞中帶著隱隱的沙沙聲響：“就算是真神，力量也並非無限，何況你這樣的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