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探地穴愚夫誤縱妖 會酒樓捕頭初逢魔(4)

大捕頭顧難得坐在捕房裏,覺得頭都大了。他摘下帽子放在桌子上,用拇指揉了揉太陽穴,腦子裏一片亂麻。

今天早上他和平時一樣來到臨安府捕房上班,算計著今日是端午節,想必不會有甚大事。自己燒熱水泡上壺茶,看看邸報聊聊天,混到中午約上王押司同去翠香樓好好喝頓酒,下午便可早早回家。

沒想到茶還沒沏上,告狀的就找上門了。來的是個七十多歲做小買賣老漢,他說自己一早挎著籃子上街買青菜,斜刺裏跑出個後生把他撞翻在地,撲在他身上照著脖子就咬一口。那後生咬完人就跑沒影子,籃子也踢了,青菜被踩一地,脖子上還蹭蹭冒著血,老漢氣不過便來告狀。

顧難得問老漢是與人有過節,又是否和那後生起過什麽爭執,老漢卻一口咬定沒有。顧難得沒奈何,只好讓老漢去書吏那裏登記,有空了自己再慢慢查訪。

打發走老漢,沒等顧難得喝上口茶,又有婦人來告狀,說也是在街上無緣無故被陌生人咬了一口。顧難得覺得奇怪,便細細問了婦人是什麽咬的,結果婦人形容的咬人者樣貌、體型、衣著,和咬前者老漢的並不是同一個人。

這一上午,顧難得又接了五六起咬人的案子,咬人的情況都差不多,但兇犯顯然不是同一個人,發生地點也不一樣。對於有二十年探案經驗的顧難得來講,這還真是從來沒見過的怪案子。

顧難得自己吃不準是什麽情況,又不敢驚動府尹大人,只好叫來手下幾個小捕頭商議。大家眾說紛紜,商議了一個上午也沒商議出個頭緒。

會開到中午沒開完,王押司見顧難得一直不來,就跑來找他。顧難得將今天遇到的這些奇案給王押司講了,王押司聽了倒笑起來,說:“估計只是些潑皮無賴鬧事罷了,既然沒命案又打什麽緊。就算這真的有一兩條性命在裏面,顧捕頭又何必急這一時?還是喝酒要緊。”

顧難得正色道:“王押司見笑,我老顧是個粗人,比不得王押司讀過書。我從十幾歲進捕房拜師傅學這項手藝,若不是靠著認真,又如何能混到捕頭?江湖上怕就怕認真二字,我老顧就講認真……”

“得了得了,又是你那套認真經,府尹相公今日都不辦公了,你還認真個什麽勁啊。”

王押司看顧難得要說個沒完,忙打斷他,招呼著幾個同去喝酒的捕頭,架著顧難得就往衙門外走。

五六個人一路說說笑笑,指點路邊人物風景,朝著翠香樓走去。顧難得開始很抗拒,後來也也放松下來,心想既然大家都高高興興喝酒,自己也沒來由再提什麽案子敗興,專心先去吃個酒吧!

翠香樓是臨安府衙附近最大的酒樓,衙門裏的人經常來這裏吃酒,公差們勾當公事也常常在這裏公費吃請,和酒樓上上下下的夥計掌櫃都熟識得很。

酒店掌櫃見幾位衙門裏的大頭來了,連忙笑臉相迎:“王押司,顧捕頭,幾位頭兒,早上衙門裏就來人吩咐過了,雅間酒菜早已準備好,就等幾位來。”

顧難得才要說話,王押司攔住他,笑著對掌櫃說:“掌櫃果然是生意人,這大過節的又來叨擾了。” 掌櫃的說:“只怕押司不來,何談叨擾?日常若不是幾位常來照應,小人這酒樓又如何能在衙門對面開著?”

王押司說:“好好好,今日賬且都記在我賬上,我記得之前還有過幾次記著賬吧?改天帶著賬本到衙門裏戶房一起算。我們窮書吏日常過得甚是清苦,家裏又有老娘要侍奉,衙門應酬又多,一時手上周轉不開也是常有的。”

掌櫃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說:“王押司兩袖清風,又這般孝順,早該告訴小人,讓小人跟著押司也盡份孝。什麽也不用說了,之前的賬我待會就劃了去,今天的賬算我的,算我請各位頭兒過節了。以後押司盡管來就是,什麽錢不錢的,押司這身黑袍子就是丹書鐵券,只怕不來吃,那就是打小老兒的臉了。”

“好好好,掌櫃美意,王某卻之不恭。我老娘常說翠香樓的硝肉做得好,像她老家鎮江的味道,今天還要我帶些回去……”

“嗨!王押司,咱們什麽關系?還用臟王押司手?晚些我再準備一桌上等酒菜,讓夥計給押司家挑去就是!幾位快樓上雅間請吧!”

顧難得在旁邊聽得直皺眉頭,忙拉了下王押司袖子。王押司側眼看看他,微微一笑,小聲說:“衙門裏都這樣,只有你顧捕頭面皮薄不常來,不必在意。今日你只管吃就是,反正掌櫃做東。”

雅間裏嫩雞肥魚,花糕也似得白花花羊肉,七碟八碗擺了一八仙桌,眾人嘻嘻哈哈坐下就吃,王押司又手舞足蹈招呼大家劃拳行酒,酒桌上頓時杯碗狼藉,亂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