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江湖 第八章 天工(四)(第2/4頁)

“你怎麽知道的?……我還真找人代抄的……何掌教只是嘴上說說罷了,他是何等尊貴的身份,哪裏會來親自檢查是不是我親自抄寫的?”

“……你可辜負了何掌教的一番美意……若是你真的將那一千遍都抄了,現在也不會這樣心浮氣躁。”

“好吧。早知如此我便真去抄了,但現在說這個有什麽用,不心煩氣躁便能將現在這困局打破麽?這瘋老頭和幾個手下整日間盯著我們,哪裏還有機會去偷什麽圖紙賬簿?”

“原本就沒什麽機會去偷什麽圖紙賬簿。”小夏的臉上淡淡的苦笑依然,但是聲音已經完全冷了下來。“你難道不知道這老頭為什麽變成這樣麽?”

“咦?為什麽?”

“有人在逼他。或者說,有人在逼神機堂。你沒在飯堂中聽那些人說,有些大人物來堂裏拜訪過好幾次了麽?”

“難道是……”

“還有什麽難道是,難道除了那位南宮公子之外還能有別人麽?”

……

“曾堂主,你是個聰明人,你應該知道該怎麽樣做。”

寬大的客廳中,南宮同端坐在鋪設得舒適豪華的太師椅上,端著手中的半杯香茗,仔細地鑒賞著杯中那些碧綠的茶葉如何在水中隨著霧氣升騰浮沉轉折,宛如片片若隱若現的綠雲。這也是這每年只產半斤的雲霧靈尖的妙處,不只有色香味上的妙處,還有形上的奧妙,不是真正的會享受,懂享受的人是不懂得欣賞的。

他身後站著的李士石沒有將絲毫注意力放在茶杯上,只是負手而立,精悍,敦實得好像是一匹剛剛跑完二十裏熱身的千裏駒,對一切不能踏踏實實踩在腳下的東西都沒有興趣,只是目光炯炯地看著站在下首的曾九文堂主,還有兩位副堂主,三位執事。

曾九文站在那裏,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珠,堂主專屬的神機盔甲穿在他精瘦得好像竹竿一樣的身上也顯不出絲毫的氣勢,反而將他壓得微微躬身了下去,只顯得窘迫和狼狽,看起來簡直好像是等候聽著主人發落的家奴。換在以前,南宮家,李家的嫡系子弟,可是神機堂請也請不來的貴客,偶爾有經過這荊陽城的,神機堂都會花盡心思去安排接納,但現在這兩人主動登門拜訪,對他來說卻是惡鬼索命。

他畏懼的並不是面前這兩個年輕人,這兩個年輕人就算功夫還不錯,但在神機堂的機關面前並不算什麽,他只要一聲令下,一有示意,十息之內就會有五只以上的天工級機關獸撲進來,將這整間屋子和這兩個人一起撕成碎片。

但他卻不能那麽做,至少是暫時不能,如果真的讓這兩個人死在這裏,不用說他,荊州分舵,甚至整個神機堂都只能在接下來的復仇暴風中被碾成齏粉。這兩個年輕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們背後代表的勢力。在天工計劃完成,投入實際運作之前,神機堂的力量和那些根深蒂固的世家名門相比還太弱小,而現在那些世家大派還抱作了一團,帶動著一種莫可能沛的大勢滾滾而來。

站在曾九文身後的兩位副堂主和三位執事也是一臉的肅然和緊張,他們也許沒有曾九文那種眼力眼界,卻也能感覺到那股巨大的壓力。這位南宮公子已經不是第一次造訪了,上一次隨著他一同前來的還有七八位年輕人,全是名門大派的弟子,這暗示得已經很清楚了。現在他們只能站在這裏,聽著坐在那裏的南宮同用抑揚頓挫有些像唱戲一樣的腔調來表達自己的優勢。

“……有鑒於機關火器的殺傷太大,近年間在民間江湖上流傳又廣,幫派私鬥之間也常見火器對轟,死傷十倍於刀兵,朝堂上已經有聲音要將所有機關火器都納入官辦,具體條例還在議定,正式公告天下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了。曾堂主身居高位,耳聰目明,這點事情應該也是清楚的。”

曾九文默不作聲,這些他當然知道。神機堂每年至少有數十萬兩銀子去撒在朝堂官場之中,這些消息自然早就落在耳中。但是官場之上只用錢是不行的,沒有經營數十年的穩固人脈和利益捆綁,風平浪靜的時候那些收了錢的大員還能錦上添花,小風小浪的也能順手幫一把,但面對真正的驚濤巨浪面前卻沒人會出手雪中送炭。

“……而且嘛,雍州那邊的消息也已經確認了,雖然暫時還拿不出真憑實據來,不過對於和大將軍有關的消息,上面的人向來都敏感得很,有沒有確實的證據對他們來說並不是那麽重要……”

曾九文的眉頭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他早就對總堂這種兩邊下注的行為極為反感,只是有人偏偏以為只要做得隱秘就不會出問題。這簡直就是將自家同時綁在了兩條大船上,這兩條船齊心協力齊頭並進的時候自然無礙,一旦分道揚鑣,甚至相互迎頭猛撞,那夾在中間的無疑就是第一個倒黴的。